只看一眼，便再也不忍看第二眼。新葉和白蝴蝶倒在血泊里，滿身滿臉都是早已凝固的血痕，附在衣服上、皮膚上，被灑進來的陽光一照，反著幽藍幽藍的光芒。

清瑤凄歷的一聲哀嚎，倒在司馬軒腳邊，聲音凄然，“皇上，皇上，那是毒啊，他們是被人下毒毒死的啊。”手指緊緊得抓住他的明黃龍袍，只為尋找希冀里的那一絲溫暖，那一抹支持。

夏寧說，讓新葉死的那碗皮蛋瘦肉粥是自己親手做的，可……

怎么可能？

“回皇上，奴才剛問過無憂殿里的婢女，說是清瑤主子親手煮了皮蛋瘦肉粥賞給新葉和白蝴蝶的，喝完了就這樣了。”劉響低著頭，如是說。

不可能！司馬軒大聲呵斥，“怎么能是清瑤用皮蛋瘦肉粥害了新葉呢？雖然新葉是個丫頭，可清瑤本就心地善良，待她情同姐妹。這不可能！”

“辰逸！你親自負責去查這件案子！”司馬軒喝道，“看到底是誰，如此大膽，竟然敢在皇宮深院里傷人性命！查出來，朕便要滅他的九族！”

“是！”辰逸領命而去。

“不要難過了。朕已經命人去查了，相信不日便會有結果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否則新葉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不要再讓朕擔心，好不好？”司馬軒蹲下身子，抬手觸到她的臉，干燥冰冷，沒有淚痕。

是的，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所有的眼淚已用來祭奠那擦肩而過的幸福與自由。

清瑤木然得轉身，說：“好。”聲音凄涼。

司馬軒聽后欣慰一笑，長手一撈，抱起她又回到兩儀殿。

“啟稟皇上，過午是夏寧主子在御花園里碰到了清瑤主子。”劉響尖細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兩儀殿里，空曠而寂寥，像是手指從生銹的鐵板上劃過，讓人一聽便透著反感。

“很好！她終于做對了一件事，給朕找了個很好的理由，這回，朕要好好的獎賞她才可以。”司馬軒說，很是興奮，屏退了他，回頭，手撫上清瑤蒼白的面容，留戀著不想離去，“清瑤，你等著，你馬上就會成為朕的皇后，沒有人能阻止你成為朕的皇后。”

有什么好事呢？值得他興奮成這樣，這會兒清瑤倒很是期盼夏寧能做出點什么事來，把司馬軒的注意力牽制住，那樣，她逃脫的可能性便更大一些。

只是，她沒料到，這個時候，夏寧確實是轉移了司馬軒的注意力，可是卻也是跟自己有關。

司馬軒離開，清瑤便睜開了眼睛，手指勾到新葉的血紅鐲子，帶到腕上，面向墻壁，再也忍不住，終于哭出聲來。

新葉，新葉，你可怨我？怨我害你失了手臂，怨我帶你們夫妻二人來到這個魔窟，還送掉了性命；而我現在什么也做不了，走又走不了，又不想就這樣去死，我怕就這樣死了，我連見你一面的勇氣都沒有。我還要給你報仇。

如果你真的泉下有知，你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在給你報仇之前，不要死掉。

新葉，新葉，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內心有低低的企求，希望這個從她來便一直陪伴著她的女子轉活回來。

“盟主，盟主？盟主快醒醒！”有低沉的聲音傳來，有些耳熟，聽著便覺得心安。

這是夢么？如果是夢，便永遠不要醒，在夢里，連聲音都這么溫暖，讓人忍不住想要依靠。

有人推自己的胳膊，轉個身，朦朧了眼睛，床前確實坐著一個人！

清瑤猛得睜大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盯著來人看了一會，才發現來人是門朗月。

門朗月呵，那個幾天前要和她海誓山盟的男人，那個發了誓和她遠離紛爭，遠離江湖的男人，那個可以為了她不要命的男人，那個愛她而她也正好不討厭反而看了很舒服的男人，那個她想要清清白白跟著的男人。

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們都回不去了。

清瑤心里一惱，感覺又被生活給玩了一把，剛剛給了她希望，然后馬上來一錘子，就是什么狗屁生活啊？

清瑤特別想很沒品得開口大罵，像農村大街上的婦女一樣，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趿拉著鞋，扯開喉嚨，跳著腳得跟生活對罵！

憑什么呀，憑什么我就這么倒霉啊？我好不容易等來個人來愛我，我容易么我？

這樣想著，明明已經干澀的淚腺又開始潮濕，眼淚不斷得淌下來，這過得是什么日子啊。

“別哭，瑤兒別哭，”門朗月看她哭泣，心疼得把她摟進懷里，一邊輕柔得拍著后背，一邊安慰她說：“啊喲，不哭了，瑤兒不哭了啊。”

“你怎么進來的？他們沒發現你吧？”清瑤問，突然有些緊張，現在司馬軒把這兩儀殿看得很緊，平時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沒事。我點了他們的睡穴，一時半會兒都不會醒。”門朗月雖然這樣寬慰她，可也確實覺察到這次不同往昔，這皇宮里，特別是這兩儀殿的守衛很嚴密。

只是，都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很理智得擔心自己的安危。可見，還是清醒的，還沒被司馬軒那個混蛋欺負了，便要尋死覓活。幸虧，你來自那個時代，要不，我可怎么辦？門朗月突然感激起那個離自己很遙遠，但教育了清瑤的時代。

“你怎么才來啊？我都等你好幾天了！”確定沒有危險后，清瑤這才放心得窩在他懷里，不想起來，只因為貪戀那個溫度，和讓她抱起來心安的感覺。

“瑤兒乖啊，是我不好，這幾天我忙著想退路，就疏忽了這邊，沒想到卻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放下瑤兒自己一個人在這里。”門朗月的聲音里都是悔恨，深深得自責，要不是一時疏忽，哪里會發生這么大的變故。

“那，那你還要我么？”清瑤從他懷里鉆出來，發絲凌亂，淚眼婆娑，聲音因為壓抑哭泣而變得沙啞，“你不要為難，我自己一個也沒關系，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再繼續下去也沒什么，你別委屈自己。”

門朗月啞然失笑，把她擁進懷里，“傻丫頭，我怎么會不要你？無論你怎樣，我還是會要你，除非你不要我了。傻丫頭，怎么會這么想呢？”

他怎么會不要她？怎么能不要她？

兩年了，相濡以沫的感情早已把彼此刻入骨子里，怎么會因為這件事而分開？

“不是說，你們最重視女人的貞操么？我都是你們說得殘花敗柳了，哪里能配得起你？”清瑤啞著嗓子問，那小說上，歷史上都是這樣的啊，難不成，這里的民風這么開放，這些男都不在乎自己的老婆是不是處女？

我愛的人是清瑤，沒什么配不配得，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要，除非她先不要我了。聲音溫柔，像一潭清泓，洋溢著幸福的美麗和心動。

清瑤嚇傻了，一直認為門朗月很低調，很含蓄，很木訥，可這鐵漢一旦柔情起來，可真讓人受不了。

門朗月看著清瑤的愣住的樣子，低聲笑，“乖啊，我來帶你走，我們現在便走，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好啊，我們現在便走。”清瑤忍不住要歡呼雀躍了，終于可以擺脫這個牢籠了，“可新葉和白蝴蝶死了。”一想到新葉和白蝴蝶，清瑤便很難過。

“我很對不起她，我還要留下來，替她報仇！”清瑤說，眉頭緊鎖，語氣堅定。如果不是我，新葉現在一定在鳳國好好呆著，哪里會有斷臂的危險，也不會有這性命之憂。

門朗月抵上她的額頭，一手撫住她的發際，笑：“傻丫頭，他們沒事，我已經把他們救出去安頓好了。現在他們正在眼巴巴得盼著你回去呢！”

清瑤滿臉疑惑，新葉，新葉竟然沒死？真得沒死？

我能騙你么？

繼而欣喜若狂，新葉，新葉竟然沒死！真得沒死！

哈哈！

門朗月手一伸，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遞給她：“吃了吧，可以讓你的凌波微步恢復一些，這樣，我們走掉的機會便會大很多。”

清瑤一把奪過來，頭一仰，便吃了下去，蹬被，穿衣，三下五除二，高興得大喊一聲：“搞定！我們走！”

門朗月看著她興奮的表情，笑瞇了眼，被她牽著走向殿門。

“朕的皇后這是要去哪里啊？”人還沒走到大殿門口，就看見那道明黃的衣裳，在夜風里搖曳飄搖，“這大晚上的，皇后不再寢宮里休息，還揪著個大男人要往哪里去啊？”

清瑤愣住，不是去找夏寧了么？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門朗月上前，把清瑤護在身后，“司馬軒，瑤兒如此幫你，你到最后卻恩將仇報，陷她于不義，囚她于此地，你到底天良何在？我敬你是這西越國的皇帝，你今天最好讓開，你我的恩怨便從此一筆勾銷！”

放眼這天下，有誰還能直呼天子名姓？除了清瑤的人，便只剩下秀卓樓西門絕了。這些人，仗著武功高強，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早就說過，這些人才不會在乎你是誰，看得起你，喊你一聲名字；看不順眼，大手扯上脖領，便能給你提遛到一邊去，誰管你是皇帝還是土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