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江喬蔓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發現自己身下坐著的是沙發，身上蓋著的是一層薄薄的毯子。窗戶邊的窗簾早已拉開，陽光正刺啦啦地曬在她的身上，有點熱。抬頭淡淡一掃，這里不是她的小別墅的臥室，是鄭鈞潮辦公室里面的一間專門準備為鄭爺休息的房間。她詫異了好一會，才弄清楚狀況：昨晚她壓根就沒回鄭園，好像，好像她又被某個妖精給親暈了，然后一直暈到現在才醒來。

正自發怔，妖精推開門進來了，神采奕奕，臉上似乎都充滿了陽光。他坐在江喬蔓身邊，把早餐放在茶幾上，淡淡道：“快去洗個臉，一塊吃飯，今天會很忙。”

他的神情很淡漠，說公事的樣子，江喬蔓本想找他算昨晚的賬，看他那漠然的神情，也不敢在說什么。這樣的事，習慣了也沒什么。可見，有時候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

江喬蔓跳下沙發，火速跑去洗手間用一次性牙刷和毛巾刷了個牙，洗了個臉，暗自驚異鄭鈞潮看來要準備要把辦公室當家了，毛巾和牙刷什么的都準備了不少。

回頭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鄭鈞潮便把花了她一天加半夜的整改方案用英文泰文各印了多份，便讓江喬蔓通知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到會議室開會。

十點整，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都有到齊，包括鄭仁則，代寒秀，林百祖等一些股東門都有參與會議。

江喬蔓把整改方案分別發給各與會人員，自己悄悄地坐到了一邊，鄭鈞潮給她的特權是公司內部的會議她參不參與都無所謂，原因是即便她參與了，她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這些日子來，鄭氏會議不斷，她沒怎么參與。但這次，她想聽，她想知道這些人是什么反應。

鄭鈞潮沒有發言，只是看著眾人。

江喬蔓也默默地觀察著這些人。

各部門負責人看到面前的方案，齊齊變臉，鄭仁則，代寒秀，林百祖面色微微一變，變化不是很大，瞬間便恢復正常。

江喬蔓心里一笑，鄭氏要實行績效制度，看業績說話。競爭機制，看能力說話。

誰有能力誰都可以競選當干部。那些坐穩多年各部門的老領導們要擔憂了，那些整日無所事事打發日子的老油條們也要擔心了。

鄭氏目前有危機，正如鄭鈞潮所說，一百多年的老企業，度過了他的初期，成長期，頂盛期，如今已垂垂老矣。那些鄭氏的人們，也跟著老去，無論是思想還是年齡，還是觀念都老了。

改嗎？很疼，不改，便會慢慢死去。這很像中國的國企改革，當初很痛，痛過之后便是再成長。

鄭鈞潮發話了：“鄭氏的環境已經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整改迫在眉睫。”

會議室一片寂靜，看來人心都惶惶的。

半天沒人說話，估計大家都在驚詫中，還沒緩過神兒來。沉默氣氛中，一位不到四十歲的男人說話了，此人是鄭氏分廠一廠長，他說話的很急很沖：“鄭爺，鄭氏一百多年來都是這樣的，我家祖祖輩輩在鄭氏討生活，到我這代已經第三輩了，為什么要裁員？您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老人們礙眼了，就想用這種方法把我們趕出去，再換一批你喜歡的人？”

“是啊，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憑什么這樣對我們？”

“鄭爺，你這樣做，不是過河拆橋嗎？沒有我們這些人祖輩的付出，哪里有鄭氏如今的龐大？”

“對，我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

鄭鈞潮一直默默地看著這些人，這些人大多年紀都已超過四十，最年輕的也有三十五歲以上，只有幾個是自己上任時任命的，這些新人暫時也沒有什么話語權。這些各個部門的中堅人物，確實他們的祖祖輩輩都為鄭氏的壯大努力過，辛苦過。沒有這些人，就沒有鄭氏的今天，他知道。祖輩是祖輩，這輩是這輩，誰都在誰的工作崗位上得到過自己應有的報酬。

鄭家另幾位重要人物也沒有說話，一直在聽著眾人的議論。

眾人議論著，從憤怒激昂漸漸變為心里發虛。因為鄭爺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們，那雙琥珀色的雙眸很靜很沉，眼底深處似乎蘊含著無盡的能量，他就那樣看著他們，便讓他們覺得壓力無邊，這奇異的感覺讓他們都開始懷疑以前的傳聞，大少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智慧還是無能？

待眾人議論平息，鄭鈞潮才涼涼地開口：“各位對自己身兼的職位很不自信啊？這不像各位的作風啊！”

眾人很尷尬，不語。

鄭鈞潮懶洋洋地說：“我有說要把諸位趕走嗎？一個整改而已，就把諸位嚇成這樣，莫不是諸位真的覺得自己做在那個位子上很心虛，不能勝任？還是諸位很怕自己身在其位，卻不謀其政而被人給趕下其位？”

各人臉都變成了豬肝色，怒火一肚，卻不敢再言，整改的核心便是競爭上崗，裁掉冗員，鄭爺冠冕堂皇的說著什么不是要把諸位趕走，擺明了就是要趕走這些老人。

鄭鈞潮聲音平和一些：“諸位仔細對照各部門的情況，制定出相應的考核制度，業績規劃，我希望各部門之間都能公正，公平的對自己部門的人員進行合理的安排，讓有能力的人都有上升的機會。各位要明白，鄭氏冗員過多，財政負擔很重。各位更要明白，鄭氏是一個企業，不養閑人，只有競爭，才能存活，大家不要再跟我說鄭氏一百多年都是這個樣子，時代在變，人也在變，企業也一樣要改變。我希望從今天起鄭氏能有一個新的氣象。”

有人在擦汗，有人低下頭，有人面色如常。

“對于鄭氏節約資源的問題，從今天開始，各個園區，各個部門部門，包括食堂管理人也必須擬定一個新的規章。不懂得節儉的企業很難長存，我希望節儉這兩個字能深入到各個高層員工心底，而不只是形式上的節儉。”

沒有人說話，一片靜寂。事實上，鄭鈞潮原也不打算再給眾人說話的機會，當然相同聲音除外。

鄭仁則淡淡一笑，帶頭鼓起了掌。代寒秀等人也淡淡點頭。

“就這樣吧，按鄭爺的吩咐去做，鄭氏確實有很多問題，有些地方是要需要改一改。”鄭仁則說道，溫和地看了眼鄭鈞潮。

代寒秀也點點頭，雖然此次整改鄭鈞潮沒有通知董事會，只是直接宣布，他們心里確有不滿，量畢竟這時的鄭氏確實問題重重，她也沒有說什么。

林百祖面上看不出什么，他與鄭仁測生前是好友，曾在鄭氏危機時注資上億，因此成了鄭氏一不大不小的股東。

下面自然有人不服氣地看了眼鄭鈞潮，這年輕小子，懂什么，不就仗著自己這個鄭爺的名份嗎，因此那位廠長對鄭仁則不滿地道：“副總，你看……”

鄭仁則目光一沉，那人慌忙閉了嘴巴，扭過了臉，不敢再言語，低低地嘟囔了句：“神氣什么，鄭爺能當久么？”

鄭鈞潮只是看著那人兩秒，那嘟囔之人便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頭幾乎快碰到桌子。鄭鈞潮把眸光對準眾人，對與會的人員道：“諸位辛苦了，大家各自去忙吧，散會。”

會議室里只剩下了江喬蔓和鄭鈞潮，江喬蔓淡笑著對鄭鈞潮豎了下大拇指，轉頭去整理會議室里散亂的桌椅。只是她非常非常的郁悶，聽不懂他們說話讓她很是抓狂，她有些迫不急待地想學好泰語了。

鄭鈞潮看著她，嘴角淡淡地扯了扯，他抬頭望向窗外，天空一片灰濛濛，是要下雨了，一如鄭氏也要迎來風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