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梁王同意,軒轅辰逸沖魏雨陽點點頭,二人便來至館前。但見這梓木棺材的正面材頭上畫著碑廳鶴鹿,琉璃瓦大廳上空展翅騰飛著兩只雪白的仙鶴,大廳兩旁是蒼簇盛旺的青松、柏樹,大廳前面是芬芳百艷的青青草地,草地的中間是通往大廳的石階路徑,顯得十分清潔幽雅,整幅圖畫將整個棺材頭裝飾的猶如仙境居室,棺材的兩旁分別畫著古琴、古畫、梅蘭竹菊。棺材上所有圖畫都用立粉、貼金等技法,使整個棺材莊重大方,色彩層次分明、絢麗有序,線條飄逸流暢。
“果然是受寵的妃子,這棺材也做得太精致貴重了,這有權勢的王爺家,就是有辦法啊!可是,這么短的時間就能搞來這么一副精致貴重的棺材,是不是也太快了?”魏雨陽看著這精致的棺材,心中感嘆,“只是不知道,這玉妃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想至此處,魏雨陽便往那棺中看去。
只見那梓棺之中,仰面躺著一個年輕女子,雖已死去,但看得出來,這女子活著時定是個溫婉姝麗的俏佳人。只是此時,這女子渾身衣衫盡濕,雙目緊閉,發髻緊挽,口鼻內尚有水沫流出。魏雨陽與軒轅辰逸二人對視一眼,見辰逸沖自己輕輕地點了點頭,便伸手掀起了女尸那寬大的衣袖。
“住手。你,你怎能輕動玉妃的尸身?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呀!”梁王的王妃見魏雨陽將手伸入棺內,忙出聲阻止道。
“不動她,我怎么能驗看的清楚?”魏雨陽聽到梁王妃那樣說,頭也不抬地冷冷地說道:“皇上讓我來,不就是要讓我弄明白這玉妃是怎么死的么?我不動她,你讓我如何驗看?”一邊說著,魏雨陽一邊拿起了死者的手臂,迎著火燭的亮光,細細地看著。之后,又放下這女尸的手臂,將手放到女尸的肚子上輕輕地按壓了幾下。抬頭看了軒轅辰逸一眼道:“死者兩手拳握,指縫中有沙土,腹中急脹。”
“是生前溺水?”軒轅辰逸聽魏雨陽這樣說,心中迅速地判斷著,口中便輕聲說道。
“嗯,目前的情況看來,是這樣的。而且,這玉妃是投水自盡。”魏雨陽點點頭道。
“自盡?本王的薇兒怎會自盡呢?”梁王哀凄的神色,令魏雨陽都心中感動。
“魏姑娘,你說玉妃是投水自盡,可有把握?怎知不是被人所謀推落水中呢?”軒轅辰逸略有不解地問道。
“軒轅兄,”魏雨陽指著棺中玉妃的尸身說:“你看,若是玉妃被人推落水中,那么,她的兩手應是張開的,雙眼也不會似現在這樣緊閉著,應是微微張開,她的肚腹也應是微脹,而不是現在這樣急脹。因為凡自投水之人,是抱了必死之心的,但面對死亡,正常人都會緊張,而人在緊張的狀態下,會條件反射地閉眼、握拳,呼吸會加快,會因此而快速吸入大量的水,使腹內急脹。被人推落入水或不慎失足落水的人,因并不想死,故而會極力睜開雙眼,揚手呼救,也會下意識地摒住氣息,因而吸入腹中的水量會少,肚腹應是微脹。可是,這玉妃雙目緊閉,兩手拳握,且肚腹急脹,當是投水自盡而亡。”魏雨陽一邊解釋,一邊環視著廳中所有的人。當她的目光掃過梁王及王妃時,不知為何,她似乎在二人哀凄的神色下看到了一絲釋然,心中不由疑惑,便看向梁王問道:“只是,這玉妃為何會投水自盡,梁王,您作為她的夫君,可知道其中情由?”
“這……,本王確實不知道啊!若本王知道玉妃有這輕生的念頭,又怎會不及早防備呢?”梁王哀傷地說。
“既如此,辰逸想去玉妃的寢殿看看,另外,還請王爺將玉妃的隨侍仆從全數帶來。辰逸有些話想問。”
“如此,便依你所言。”梁王轉頭對王妃說:“玉妃的尸身已看驗完畢,此處便有勞王妃操持,為她整裝入殮,開設靈堂吧。本王親自陪辰逸和魏姑娘去薇兒的寢殿。”說罷,又對俯地而嚎的一干仆從道:“你等中,誰是玉妃的隨侍,都隨本王來。其余人等,皆聽王妃調遣。”交待完畢,便帶了軒轅辰逸與魏雨陽去往玉妃的寢殿。
一進寢殿,便見迎面處供奉著一尊漢白玉的觀世音菩薩像,佛像前香爐及各色法器一應齊全。看得出,這玉薇是虔心向佛之人。在這供佛處的西邊,一道紗櫥將其隔開,透過幾層幔帳,隱約可見一張雕花漆彩的長壽床置于其中。東邊,正對床榻處,是一張紫檀雕花的書案,書案上筆墨鋪開。魏雨陽走至案前,見案上青玉鎮紙下壓著一張桃色箋紙,拿起看時,便見上面寫著一首五言絕句:夜闌人初靜,倚門盼君來。郁郁愁心事,訴向明鏡臺。字跡娟秀清麗,但下筆虛浮。魏雨陽隱隱感到這五言詩似在暗示著什么,又回想起方才梁王和王妃那一瞬即逝的釋然神色,心中一動,回身見梁王和辰逸正在詢問著玉妃的隨侍,并未注意到她,便飛快地將手中的粉箋折起,揣入袖中。魏雨陽離開書案,又四處查看了一番,再無其它發現。見軒轅辰逸也已問詢完畢,便來至辰逸近前,道:“軒轅兄,這些人可都查問明白了么?”
“嗯,要問的都問過。”
“既如此,咱們便先告辭,讓王爺和王妃先為玉妃設祭安置吧。”
“那么,皇上那邊……?”梁王見魏雨陽和軒轅辰逸要走,忙出聲問道。
“辰逸會據實回奏,王爺勿要憂心。”
“如此甚好,有勞了。”梁王神情憂傷地點了點頭,對身邊侍從道:“來人,好生送辰逸公子及魏姑娘出府。”
軒轅辰逸與魏雨陽離了梁王府,并肩走著。這東耀國雖四季如春,氣溫變化不大,可到這迎新節前后,卻也多少有些涼意。魏雨陽從梁王府出來,被夜間的涼風一吹,不由打了個冷戰,身子微微地一抖,便忙雙臂環了肩,輕輕地來回搓著。軒轅辰逸見此,忙解下了自己的外氅,給魏雨陽披在了肩上,道:“到底姑娘家要畏涼些,多披一件衣服還是好的。不然著了涼,不免雅軒姑娘又要為你憂心,也怕誤了查玉側妃的事因。”見軒轅辰逸如此說,本想拒絕的魏雨陽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裹了裹身上的衣衫,輕輕地說:“如此,便多謝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魏雨陽問道:“明日,你要如何向皇上回奏玉妃的死因?就說投水自盡么?”
“不,我認為玉妃的死不是我們看到的那么簡單。”軒轅辰逸搖搖頭,輕輕地說。
“哦?軒轅兄也覺得有可疑之處么?”聽軒轅辰逸那么說,魏雨陽眼中一亮,心想:“這個男人還真是聰明呢。”
“聽魏姑娘這么說,可是也發現了不妥之處?”軒轅辰逸眼中透著一絲贊賞地看著魏雨陽。
魏雨陽輕輕地點點頭,二人不由相視一笑。
第二日,迎新節一早,皇帝習玨親帶了文武百官行了祭天大禮,又帶了后宮妃嬪祭了先祖,因記掛這玉薇的死,便將后宮的宴飲交代給了皇后,自己直回到怡性殿,宣見軒轅辰逸和魏雨陽。
不一時,軒轅辰逸和魏雨陽來到大殿,行過君臣之禮,習玨便道:“義兄,玉薇的死因可查驗明白了么?”
“回皇上,玉妃是投水自盡而亡。”
“哦?玉薇怎么會自盡呢?你們驗得可真切明白?”
聽皇上如此問,魏雨陽只得將驗看依據細細回明。聽魏雨陽說得明白,習玨早已紅了雙眼,極力隱忍著隨時會滴落的淚水,但聲音已帶了哽咽:“如此說來,玉薇確是自盡無疑了?”
“從表面上看,玉妃確實是投水自盡,但臣和魏姑娘均認為事情并不那么簡單,內中定還有其它關竅。”
“哦?”習玨聽軒轅辰逸這樣一說,不由擰緊了雙眉,道:“速速奏來。”
“其一,昨日臣與魏姑娘趕到梁王府時,玉妃已被殮入棺中。臣細看了那棺材,是上好的梓木棺材,且棺上立粉貼金,十分考究,臣不禁懷疑。雖說梁王勢大,但也無法在短短個把時辰里就造出一口那么講究精致的棺材來。除非,他提前就知道府里有人會用得上,提早做了準備。其二,臣去玉妃的寢殿看過,玉妃的寢殿正中供著觀音像,一應器物光潔明亮,看得出來是常被摩挲才會如此,而且她將自己的床榻置于觀音像的西側,可見她對佛祖的禮敬虔誠。在佛教教義中,自盡是等同于弒佛的一樁大罪,自盡之人,下一世再得人身的機會將微乎其微。臣很難理解,如玉妃這般虔誠地信佛之人,會背離佛的教義,投水自盡。”說到此處,軒轅辰逸略一停頓,道:“因此,臣認為玉妃之死還有待詳查。”說罷,又看向魏雨陽道:“魏姑娘,你也說說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