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習(xí)玨不表,且說這軒轅辰逸,在馬神醫(yī)的妙手之下,精神恢復(fù)了不少,不像剛醒之時那般虛弱。但到底失血太多,一時尚無法起身。因想著習(xí)玨尚不明情況,不免著急,試著支起身子,卻幾次都未如愿,反倒扯動了傷口,痛得他“啊呀”一聲。
魏雨陽心中牽掛著軒轅辰逸,見馬神醫(yī)開門出了院子,忙出了自己的房間,來到辰逸門前,正聽到軒轅辰逸“啊呀”一聲隱忍的低呼。魏雨陽忙推門進到房中,奔至床前:“辰逸,你怎么了?可是傷口又疼了?”
見魏雨陽關(guān)切的神情,軒轅辰逸寬慰地笑笑:“無妨,勿要憂心。我只是想到皇上尚不知情,心下著急,想起身給皇上寫封書信,可……”
“哦哦。你快安心躺著,要寫什么,你說,我替你寫好了?!蔽河觋柤泵φf道。
“如此,便有勞了。”
魏雨陽見軒轅辰逸如此,邊在屋中找尋紙筆,邊說:“勞什么勞?我都勞得你差點丟了性命。我就替你寫寫字,你就如此客氣,那我可該怎樣是好呀?以后別再與我這樣客氣了?!?/p>
軒轅辰逸聽著魏雨陽看似責(zé)備實則親切的話語,唇邊噙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見魏雨陽已尋好了紙筆,軒轅辰逸低低地說道:“吾皇萬歲:臣等已順利完成吾皇所命之事,一切均安。因臣得遇老友,需在外滯留幾日,勿念。辰逸叩首敬上”
魏雨陽寫好了書信,仔細(xì)地折好,心中明白軒轅辰逸如此隱晦地說話,定是怕書信被旁人拿到,因此也不多問,只是尋思該遣誰去送信。正要詢問,卻見軒轅辰逸已從懷中摸出一只小哨,示意自己去拿。魏雨陽走至床前,接過小哨,不解地看著辰逸。
軒轅辰逸輕輕一笑:“用這只小哨,對正北山間長音吹響,會有一只白羽鴿子聞聲而至,你將此信放入它爪上綁著的小筒中,將它對著皇宮方向放飛,此信自能送至御前?!?/p>
“明白了。你好好歇著,我這就去?!蔽河觋柲弥∩?,轉(zhuǎn)身來至院中。
“嘟”一聲清脆的哨音回響在棲仙谷的上空。魏雨陽收好口中的小哨,果見一只羽毛潔白似雪,體態(tài)高貴的鴿子翩翩而來,輕巧地落在院中,喉中“咕咕”地叫著,偏著小腦袋,一雙機靈的眼睛打量著魏雨陽。
魏雨陽見那白鴿偏頭瞧著自己,沖它揚了揚手中的書信:“小家伙,有勞你給送一趟書信。我得抱抱你,別跑啊?!币贿吥钸吨?,魏雨陽一邊向那白鴿小心地走去,生怕步子邁大了驚飛了這可愛的小精靈。
那白鴿極有靈性,似能聽懂魏雨陽的話,見魏雨陽向它走來,倒也不躲不閃,只是“咕咕”地低聲叫著,任由魏雨陽將它抱在懷中。
“好乖巧的小朋友哦,也不知道辰逸這家伙是如何將它馴養(yǎng)出來的?!蔽河觋栆贿吺帜_麻利地將書信放入綁在鴿子腳爪之上的小筒中,一邊在心里暗自思索。
裝好了書信,魏雨陽輕輕撫了撫白鴿的腦袋,柔聲說道:“小家伙,一定要把信送到哦。目的地,皇宮,出發(fā)!”魏雨陽將白鴿沖著皇宮的方向猛地一拋,那白色的身影即刻振翅高飛,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
送走了書信,魏雨陽見馬神醫(yī)自院門外進來,身后背了一簍藥材,忙上前兩步幫忙接過,含笑問道:“伯伯,您給我吃的那個什么什么散的,好像非常有效誒,我的胸口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疼了呢。您怎么不給辰逸吃一些呢?也好讓他的傷快點好啊?!?/p>
馬神醫(yī)一邊整理這藥材,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那叫神芝斷血散,對血脈損傷是極好的,你的傷本就不重,只是耽擱的時間長,你又在受傷之后使過力氣,血脈中滲出的血多了些,在體內(nèi)形成了些血阻,因而方才我不叫你亂動。其實,你的那點撞傷,服了我的這神芝斷血散,即刻就好。可是,這藥再好,也只對沒有盡斷的血脈有用,只要血脈沒有盡斷,服了我這藥,最多半個時辰,也管叫它復(fù)原。但那臭小子這次受的刀傷太重,刀鋒著力下的血脈有幾處已盡斷,又失了那么多血,再神的藥也沒辦法讓他即刻就好。”說著,從散在地上的一堆藥草中翻出一棵不知道是什么的藥草扔給魏雨陽,道:“去,用那邊的水將它洗凈,嚼碎了給他敷到傷口上去。切記,嚼過的藥不能再用手碰,這藥精貴,極易受污,你當(dāng)心弄臟了藥再讓他的傷口潰爛?!?/p>
“呃……”魏雨陽被馬神醫(yī)的話驚得差點兒咬到舌頭,“您、您,我,這活我干不了。”
“這兒要再有個女子,我老人家也就不用你了。你要想讓他快些好,就老老實實地聽我老人家的話?!瘪R神醫(yī)見魏雨陽窘得發(fā)紅的臉,心里竊竊地笑著,臉上卻一本正經(jīng)地要死。
“怎么這藥非得我嚼啊?嚼就嚼吧,要命的是還不讓用手給他敷藥,我這、我這怎么給他敷???”魏雨陽的臉已經(jīng)紅得快沁出血了。
“不是我老人家為難你,這藥得女子的唾液浸透了,才能發(fā)揮最大的功效??烊グ?,快去吧,怎么給他敷,你自己想辦法去。”馬神醫(yī)似不愿再與魏雨陽多語,自端了一筐撿好的草藥去灶臺旁煎熬。
魏雨陽看著手中的草藥,無奈地?fù)u搖頭,因想著這藥能加快辰逸傷口的愈合,只得認(rèn)真地拿水洗凈,咬下一段含在口中,細(xì)細(xì)地嚼著。感到口中的藥已被嚼的極碎,魏雨陽推開辰逸的房門,深吸了一口氣來到床前,見辰逸似是睡著,心中長出一口氣,暗道:“老大,你就睡著吧,在我給你上完藥之前,千萬別醒來?!币贿呄?,一邊輕輕地將蓋在辰逸身上的被單掀起,又揭起蓋在傷口上的藥紗,看到辰逸肩上那道又長又深的傷口,猙獰地向外翻著,露出皮下鮮紅的血肉,魏雨陽的心似被一雙手狠狠地捏住,痛得呼吸都困難了起來。此刻,她才深深地體會到,軒轅辰逸為自己擋住的是什么。
魏雨陽抬手揉了揉被淚水迷蒙的雙眼,不再猶豫,俯身而下,將口中的藥草一點一點地敷到那傷口之上。魏雨陽專注地為辰逸敷著藥,卻不想辰逸早已醒來。
終于敷完了最后一點傷處,魏雨陽直起身來,將藥紗依舊蓋在傷口上,又拎起被單為辰逸蓋好,看向辰逸時,卻見辰逸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正滿臉通紅地看著自己。
魏雨陽本以為軒轅辰逸睡著,心里放松不少。此刻,見他這樣看著自己,知他已知道自己為他敷藥的事,頓時,臉色紫漲,慌亂地說:“我、我,是神醫(yī)讓我……”
“難為你了,雨陽?!避庌@辰逸輕輕地說道。
“還好,還好。你再睡會兒,我先出去了。”魏雨陽不敢看軒轅辰逸的眼睛,逃也似的出了房門。
再說習(xí)玨,下了朝便派了人去打探情況,自己則在怡性殿中,一邊批閱著奏折,一邊焦急地等待著。
不一時,查探之人回宮來奏,所奏的內(nèi)容不過是梁王府如何發(fā)現(xiàn)了賊人,如何將賊人擊傷,府里又怎樣查點整頓。至于賊人傷勢如何、后來的去向,那探子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
習(xí)玨煩躁地在殿中來回踱著,正一腔無名之火不知要如何發(fā)泄,突見一只白羽信鴿自空中翩然而降??吹竭@落在殿前的白羽信鴿,習(xí)玨寬慰地笑了出來,忙命嚴(yán)華捉了鴿子,取出小筒中的信來。
習(xí)玨打開信箋,入眼是歪七扭八的寥寥數(shù)字,全然不似軒轅辰逸的字那般飄逸瀟灑,若不是信中那句“得遇老友”和那只送信的白鴿,習(xí)玨幾乎不敢相信這書信是辰逸送來的。習(xí)玨轉(zhuǎn)念一想,心中了然,回至案前,取過紙筆,寫道:“義兄所言,朕已明了。代筆之人,望兄調(diào)教。家中俱安,勿念。”
寫好之后,習(xí)玨輕輕地吹了吹紙箋,待墨跡干了,即命嚴(yán)華抱過白鴿,將信放入,自己親抱了鴿子出了大殿,望著振翅而去的信使,不由低笑出聲??粗澴语w得只剩了一個小點兒,習(xí)玨喚過候在一旁的嚴(yán)華,低低地吩咐了幾句。那嚴(yán)華領(lǐng)了皇命,自去料理。
第二日,禮部從一品祭禮官親到梁王府宣旨,封玉薇為正一品妃,按一品妃禮四日后入葬王陵。
梁王習(xí)琰率全府眾人恭恭敬敬地跪地接了旨,送走了祭禮官,習(xí)琰命家丁即刻將玉薇的靈堂按正一品妃的儀制重新布置添設(shè)。自己則守著玉薇的靈柩,默默地坐著。習(xí)琰的目光投在陳著玉薇尸身的梓木棺材之上,空洞而迷茫。
回想著自己自八歲那年見到玉薇,即被這個漂亮機靈的小妹妹吸引,總想與她一起游戲,總愛變著法兒逗她笑。伴著她一日日地長大,自己的心也一日日地陷落。兒時單純的喜歡,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內(nèi)心深處強烈的愛意??粗褶迸c習(xí)玨情投意合,內(nèi)心漸漸被嫉恨所填滿。以為玉薇愛的是習(xí)玨太子的身份,是日后習(xí)玨成為帝王的榮耀。于是開始爭、開始搶、開始希望代替習(xí)玨。終于,天遂人愿。玉薇嫁給了自己。曾傻傻地認(rèn)為,玉薇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好,發(fā)現(xiàn)了自己用情至深才回心轉(zhuǎn)意,才嫁進王府。卻不想,玉薇幾次三番給習(xí)玨傳遞信息,這才明白,玉薇不過是為了給習(xí)玨做眼睛,助習(xí)玨登上皇位才嫁給自己。想至此處,習(xí)琰唇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后來,為了讓玉薇高興,為了讓玉薇實現(xiàn)她的心愿,自己甘心放棄了與習(xí)玨的爭奪,安分地做自己的梁王,將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愛都化成對玉薇無盡的疼寵,只為得到她的真心??墒牵还茏约喝绾闻?,玉薇心中的天枰始終是傾向于習(xí)玨的。于是,開始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勢力,開始謀劃***玨,卻而代之。只為讓玉薇明白,自己才是這世間最值得她愛、最值得她傾心的男子。
可惜,玉薇沒有看到自己坐上金椅便走了。習(xí)玨不顧世人眼光親封玉薇為正一品妃,并為玉薇親擇了下葬的吉日,雖能說明他對玉薇的死已沒有懷疑,但更能說明他對自己的不屑一顧。想至此,習(xí)琰茫然的目光中閃現(xiàn)出一抹清冷的恨意,暗暗咬牙道:習(xí)玨,你會后悔的。你贏得了玉薇的心,我定贏得你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