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她剛叫我坐的位子上，她的手覆上我右邊臉頰，慈母般的憐愛，“當(dāng)時(shí)一定很痛吧？”她聲音極其溫柔，眼里是關(guān)愛，是疼惜。我搖搖頭，“若不是您減少幾分力度，還真會(huì)很痛。”隨又巧笑道，“這說明太后您很健康，力氣一點(diǎn)都不遜我們年輕一輩?！彼龑櫮绲卮亮宋翌~頭，溺笑道：“你呀，就會(huì)貧嘴。”我略有嬌羞，略帶得意地笑笑，低頭剝松子。

“那日你看見了哀家身邊的周美人了吧?！彼荒樀恼瑳]有了母親般的慈愛，臉上是不嚴(yán)肅，也不柔和。

“看見了。”我回答。

她目光看向殿門外，似在看殿外的景，也似在穿透眼前的所有事物，看著那嬌俏身影?！八鼇砼c劉昭儀走得很近?！?/p>

劉秀云？她們在聯(lián)手？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她繼續(xù)道：“宮里的姐妹不是姐妹，哀家還是那句話，在這里，任何人都不可信，包括你身邊的人?！蔽铱粗?，不知道她在宮里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挫折，什么困苦，才導(dǎo)致她現(xiàn)在的觀念和想法?！昂镁脹]喝你煮的茶了?！彼D(zhuǎn)移話題。我抬頭柔柔一笑，“玉兒隨時(shí)都可以為太后煮茶?！?/p>

隨即她命劉嬤嬤把茶具拿出來，我移位到茶桌，相對而坐。

茶香清淡蓋不住濃郁的玫瑰熏香，卻也給玫瑰香味里增添了一股清雅之韻。

“太后娘娘，雍王來了?！眲邒咔皝矸A報(bào)。

“叫他進(jìn)來吧?！碧竺黠@的一震，思索了一小會(huì)兒，吩咐道。

“是?！?/p>

辰拓？他怎么來了？這么巧？也是，這是鳳鸞宮，是太后的起居之處，他來給太后請安也是很正常的，畢竟，他是在太后身邊長的。

我挪了挪位子，盤膝在太后左側(cè)，宮女也拿來絨毛墊子，放在我剛才坐的位子。

“兒臣給母后請安?！边€是那熟悉的聲音，還是那丹青衣袍，還是那張溫文儒雅的模樣。

我起身向他行了行禮，復(fù)又坐下。

“來了就不要拘禮?！碧箝_口。

“是。”他坐在早已放好的毛絨墊子上，等待太后再次開口。

我將剛煮好的茶為他們一人倒上一杯。

“拓兒都二十一了，該成婚了。”她關(guān)心的語氣中又提醒。

“兒臣現(xiàn)今還沒不想娶妻?！背酵匚⒌皖^，拒絕道。

太后仿佛沒有因?yàn)橛和醯木芙^而感到尷尬，仍是慈祥一笑，撅了一口茶，對雍王的拒絕惘若置之，看了我一眼：“玉兒煮的茶就是不一樣，”又對雍王說，“這是頭春玉兒給哀家的茶，倚霞宮里的茶樹，第一次采摘，玉兒便炒好送了來，哀家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你趕巧了，喝到此等好茶?！彼志锪艘豢诓?，贊道，“香，聞著香，喝著也香。真是好茶，想不玉兒有如此手藝?！?/p>

“太后過獎(jiǎng)了，哪是臣妾的手藝好呀，此茶也只有在太后這里才香，才好喝?！边M(jìn)宮以來，奉承的話我自是學(xué)了不少，我這也算是學(xué)以致用了。

她笑著啐了一口，“你這小嘴兒就是甜?！毙^后，轉(zhuǎn)入正題，“玉兒覺得哪位千金或郡主與雍王相配？”

看著太后，眼角余光正好看見雍王略帶驚恐的面色，我微微扯嘴一笑，柔柔道：“此事應(yīng)該是太后與王爺相商才對呀，那輪到臣妾插嘴的？”

我雖是他的嫂子，但不是皇后，并沒有權(quán)利來說這事。

“哀家想聽聽你的意見?！?/p>

既然你要我說，那我也好說了。我知道，她是在試探我，曾經(jīng)我被陷害與雍王有私情，我就不相信太后沒有懷疑過。在后宮幾十年，如今可以坐上這么高的位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精明。你的意思我明白，而我的回答，也會(huì)讓你滿意的。

我扯出一絲尷尬的笑，“婚姻是終生大事，也是最不好辦的事。娶哪位千金或郡主并不重要，最重要的事讓王爺同意這門婚事，也能讓太后滿意的婚事?！?/p>

“那玉兒可有人選？”

“那就得問問王爺有沒有中意的姑娘了?！蔽已垌D(zhuǎn)向辰拓，詢問的微笑在嘴邊。眼角余光看見太后也很期待的看著他。

“還沒有，將來若是有了，兒臣定會(huì)向母后稟明，請求賜婚。”

“那王爺?shù)每禳c(diǎn)才行啊，太后可是很心急的?！蔽艺{(diào)笑道。

只見他眼眸微微一暗，沒有回答我，而是轉(zhuǎn)向太后，“若沒有其他事，兒臣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向母后請安?！?/p>

聽到他這般離開，太后沒有憤怒，也沒有震驚，像是早已習(xí)慣了他這種方式，淡淡地，慵懶地點(diǎn)頭。見太后點(diǎn)頭首肯，他跪安離去。

腳步聲漸遠(yuǎn)，太后抬起眼眸，“聽說瑪雅公主又想悔婚了？”我沒有回答，他繼續(xù)說，“瑪雅公主同意與晉王的婚事，事后有突然失蹤，這……都是你的主意吧?！?/p>

我俯下身拜倒，萬萬沒想到她會(huì)提瑪雅公主的事，“請?zhí)笏∽铮兼姽饕恍闹粣壑倚?，而家兄也喜歡著公主，自己卻不知。臣妾只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嗎，讓家兄看清自己的心，成全他們倆。”

“造成如今殘局，你打算怎么收拾？”

“臣妾盡力說服晉王退婚?！?/p>

“退婚？上次是瑪雅公主悔婚，這次你要晉王退婚，也算是扯平了。”她高貴而威懾，無聲無息刺穿每一個(gè)細(xì)胞，語氣突地轉(zhuǎn)會(huì)溫柔和藹，“起來吧。這件事情，你必須得處理好?！?/p>

“是。”我伏在地上頭微低了一下，“起來吧?！贝认楹吞@的聲音又響起，我依言起身。

從鳳鸞宮出來，天已飄起微雪，如春天的蒲公英那般細(xì)小，也如夜空上的星宿般繁多，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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