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那兒,快,追!”因我沖動的鉆出水面而引起岸上人的聒噪。岸上黑衣人的大喊聲驚醒了正享受著氧氣的我們,我們聽到岸上的嘩然立即驚恐地奮力向前繼續游。假如后面有只狼在追你,你一定會拼了命地逃,而我們此時正是如此,仿佛后面真的有大野狼在追,拼盡最后所有力氣尋找那一線生機。不知是我們的速度快還是本就離岸不遠,很快,我的手觸摸道泥墻,心里無比的興奮,仿佛沒什么事比這個更值得興奮的了。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心里說不出的喜悅和興奮。我猶如得到解脫般鉆出出面,興奮著說,“到了。”我拖著軟而無力的身子拼命往岸上奔去,我拉著比我更累的南扤,無力強有力地拖著他跟著我的步伐。
“姐姐,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南扤像要斷了氣地哀求著。
我鼓勵著他,邊大口地喘著氣,邊說:“再堅持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了,還有兩步就到了。”他奮力地點頭繼續努力向前邁步。我聽到身后敵人的吶喊聲,揪然停下來,回頭望了望,見河里的敵人還沒到水中央,便松了一口氣,再看看同伴。只見彭歅抱著看起來毫無生氣的寶兒,而春梅則毫無力氣地緊隨在他身后。我努力跨去兩步,看了看在黑夜中無法看清臉的寶兒,問:“寶兒怎么啦?”
“不知道,好像是暈過去了。”彭歅回答。也喘著大氣。
“先上岸再說。”
說罷我又率先走在前面,努力地拖著身子爬上岸,然后一一個拉上他們一把。終于,大家都上岸了。我像得到解脫一般躺在地上擺了個大字。可我知道,此時不是放松的時刻,況且,還有未解決的事情。剛躺身子又得努力撐起來,看了看水面的情況,黑衣人見我們上了岸,知道無法再追上了,便撤了回去。隔著河,面對我們遙遙相望,良久之后才轉身離去。
見他們就此作罷,我也安下了心,轉身走去寶兒那里。寶兒無聲地躺在地上,仿佛死亡之神將她拖去。我摸了摸她的脈搏,探了探她的氣息,還好,還有氣。古代的全民醫學常識地,一般人都不懂得急救,只會干坐在地上著急。我壓了壓寶兒的胸口,然后不顧古今禮法地對她進行人工呼吸。我忘了問寶兒是否會游泳就把她帶進水里,這,又是我一大過失。但是,如果,就算當時問了她會不會游泳,知道她不會游泳,我也會把她帶進水里,只不過我會把她帶在我自己身邊。
隨著幾聲急咳她便轉醒過來,我們都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她醒來就嚎啕大哭,我心坎兒一軟,蹲著上前兩步,抱著她,安慰她,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埋在我懷里盡情地哭,把剛才的恐懼,一并哭走。
“寶兒乖,寶兒沒事了,寶兒不哭。”我哄著,一向不會哄小孩的我,現在有個孩子在身邊,打不得,罵不得,只有這樣哄著,說盡好話地哄著。
“阿姨,寶兒怕怕,有兩個人來抓寶兒,寶兒怕。”
“沒事了,那兩個壞人都走了,寶兒不怕,有阿姨在呢。”
我就這樣溫聲細語地安慰她,哄著她。良久,她才平息下來,安睡了過去。春梅把她抱過去,讓她枕在她的大腿上靜靜睡著。
黑夜中,我們幾乎都看不清對方,只有聽著聲音,才能確實地辨別那個人。算算時間,天也快要亮了吧。只是現在還沒到天亮的時候,我們只有處在黑暗中,一一緘默。
突然,彭歅站起來說,“我去拾些柴火來。”
“一起去吧,春梅照顧下南扤和寶兒。”我也站起,說。
“娘娘……”
“這里沒有娘娘,只有共患過難的朋友,方才若不是你們拼死相護,恐怕我早已死在黑衣人的刀下了。”我說完便率先走在前面。
“姐姐,南扤要跟姐姐一起去。”
剛邁出腳就聽見南扤的聲音,我轉身,微笑著點頭,他很快跟上來,我牽著他的手,讓彭歅開路。
其實,我答應南扤一起跟來,是想給春梅一些時間,她是個細作,隱藏那么久的武功,今天,她為了救我,竟然不惜暴露身份。在她心里,應該也是很矛盾的吧。我的心里,其實也是很矛盾的,她跟了我兩年之久,沒有感情是假的。我想她也是不想當細作的,只是自……也很無奈吧。
我們每人拾了一捆柴回來,天還沒亮,春梅還在原地,寶兒也正安睡在她大腿上。方才,我也是想試探下她,若她真的是那種人,她就會趁著我離開而逃走。而她并沒有這么做,我心里安心不少。
我們夾著火,都把外衣脫下來烘干。沒多久,天就亮了,我們穿上烘干的衣服,向河流的上游走去,這條河的上游盡頭,正是良京城外那條淺淺的像溪水一樣的江河。我們一路向河水的上游走,到河水淺得只濕到腳腕時,我們才過河。由于河底全是水石,常年在流水的沖積下變得十分光滑,腳踩上去,一不小心就會滑倒,濕了全身。彭歅走在最前面,由于男女有別,更何況是君臣,所有我一手拉著他的劍鞘,一手拉著春梅的手,而她則牽著南扤,而南扤則牽著寶兒。我就這樣,一人牽著一人,連成一條線,慢慢走過那條寬達一百多米的小河。
到良京,已是午時,我直接回凌府,宮里,等打理好一切再回去。最好是,宮里派人來接,那樣就等于昭告了天下,昨夜,我遇刺了。
“娘娘為何不直接回宮告訴太后昨夜之事?”彭歅不明白地問。
“我們回京,宮里自然有人通報,我要回凌府熟悉一番才能回宮。若被太后看到我這副模樣,不是存心讓她老人家擔憂嗎?”的確這是我考慮的一點,而我,也必須把其間利害關系算清楚。“我們先到凌府,整理好了再回宮。”他抱拳領命,“彭都尉,你會幫本宮吧?”此時,我用‘本宮’自稱,那就表示,現在我不是以一個共患難的朋友跟他說話,而是一國之妃,是君與臣之間的談話。他眼神詫異地看著我,或許他明白,或許他是想我說得更明白些。“昨夜之事,本宮想查清楚是何人所為,彭都尉會幫本宮吧?”
“娘娘放心,臣一定為娘娘查清楚此事。”
“那就有勞彭都尉了。”
“為娘娘效勞是臣的榮幸。”
他抱拳相敬,我稱贊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率先走在前面,向凌府而去。
“劉叔。”進到府,看見的一個人便是管家劉叔。
他還像以前一樣,看見我,喜迎相逢,猶如第一次回這里,他熱狂盈盈。“小姐回來啦?哦……對不起,奴才說錯了,是玉妃娘娘,奴才參見玉妃娘娘。”他好似才想到我已進了宮成了正四品的娘娘,說著,他馬上向我下跪行禮,唬得我立即攙扶著他起來,“劉叔客氣了,我還是以前的小姐,這里沒有外人,不必拘禮。”
我突然回這里嚇到了所有人,連父親也風風火火地快步走來,父親身形如枯槁,本來合適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如同被掛在衣架上。他快步走來,給人感覺猶如放風箏,他只是個支架風箏的枯枝。如此的父親,完全沒有了剛回來時見到的俊逸,是為我和哥哥操心而成這樣的嗎?不,他只是為哥哥操心而成這樣的,他從來不會想到我,更從何談起,他為我操心?在他眼里,只有哥哥,不會有我的存在。
“父親。”
我先向他行禮,他緊隨著向我拜君臣之禮,“參見玉妃娘娘,不知道玉妃娘娘駕到,有失遠迎。請娘娘恕罪!”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很酸,很痛,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禮數,還是因為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承認我這個女兒?我想相信前面那個,但是,我的心,卻不知不覺偏向后面那個。可是我表面還不能如此表現出來,我傷心之色流露,不是感動,亦不是受驚,而是心麻,再一次的失望而麻痹。“父親,父親不必如此,這里并無外人,這些禮節,就免了吧。您如此折殺女兒,是要與女兒斷絕父女關系嗎?”在我心里早已明白,也早已清楚,從那日他要親手摔死我時,我們就不存在所謂的父女關系了,從那時,就斷了。而我,所說的話,只不過是場面話,是說給別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