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七和林老爺子兩人從‘明苑’出來時，已是黃昏時分，華燈初上。

林老爺子笑呵呵地和林小七嘮起來家常：“明陽那孩子，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小時候皮得很，大了就穩重多了。”

林小七只望著車窗外宛若燃燒的晚霞，以及立交橋下已然亮起的蜿蜒伸向遠方的路燈，并不答話。

兩個人在梅園的那一幕又浮現在林小七的眼前，不由讓她再一次面紅耳赤。

林小七長這么大，除了曾被林清擁在懷里，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么近距離的接觸。

林老爺子看林小七不說話，知道自己的小孫女是害羞了，笑容更盛，看來隔了一輩人之后，明林兩家有望再次結親了。

快到家的時候，林小七才靠在爺爺的肩膀，輕聲說：“爺爺，湄姐姐似乎很喜歡明陽呢。”

林老爺子拍拍林小七的頭，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湄兒，應該懂得。”

是啊，爺爺這句話說得對，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只是事到眼前，湄姐姐未必能看開。

林小七直到睡前，還為此心思百轉，不得安眠。

另一邊，明陽也在和自家的爺爺討論今天會面的情景。

和林老爺子出門時的表情一樣，明老此時也是滿面紅光，笑著對明陽說：“這個丫頭怎么樣？”

“能怎么樣，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明陽巧妙地避開問題。

現在他的心緒有點亂，需要一個人靜下來捋一捋。

明老聽見明陽如此說，知道孫子的婚事有戲了，心里自然高興，當下也不追問，只是祖孫倆吃了一頓平靜而簡單的晚餐，就讓小李陪同明陽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你說，這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難猜嗎？”路上，一直沉默地明陽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小李一句。

小李先是一愣，轉瞬就明白過來了，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屬下也沒有談過戀愛，不能評判女人的心思。但是，就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斷定林柔小姐是一位聰明又善良的女孩兒。”

明陽身子往后一靠，長腿搭在了小李腦后的座椅靠背上，穿著皮靴的大腳正好對著小李的后腦勺，語氣陰森地說：“怎么，我的人，輕易就被一小塊兒金子收買了？”

那是聰明嗎？明明是狡詐！

那是善良嗎？明明是邀買人心！

小李只覺得腦后傳來陣陣涼氣，一直浸入腦髓，又順著自己的神經傳到心底，立刻將原本就筆直的后背挺的更直，微微前傾，以躲避明陽的“威脅”。

“那個，領導，我只是從客觀實際出發的。”

這小子，還敢嘴硬。明陽閉上眼睛，仿佛又看見林小七面頰緋紅的模樣，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笑容。

這丫頭，還真有點意思呢。

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轉眼春節將近。

N市里的節日氣氛比D市要濃厚許多，不僅老市區里的街道處處掛上了紅燈籠，凡是有宅院的人家，也開始貼春聯了。

林家也不例外，從傳統的農歷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開始，林家的上上下下就開始忙碌了起來，現如今整個宅院到處都是一片喜慶的裝飾。

林小七從來沒有過過像現在這樣熱鬧的春節，興奮得跑前跑后的，一會兒跟著劉叔貼對子，一會兒又去別處瞧著掛燈籠。

突然看到林老爺子書桌上擱置的筆墨，眼珠兒一轉，把劉叔叫來貼耳說了些什么。

劉叔聽了，笑瞇瞇地去了。一會兒工夫，便有兩個年輕的傭人捧了一沓寫對子用的大紅色的紙和金燦燦的墨過來。

在D市陪著林老爺子的時候，林小七閑來無事，看見林老爺子寫毛筆字，有時候也會湊湊熱鬧。

只是從小就是敲著鍵盤長大的林小七，也只是湊湊熱鬧罷了，又沒有沉靜的性子，只是勉強學會了怎樣拿毛筆。

林老爺子自然不會苛責，隨她去就好了。

只見林小七將紙在大書桌上攤開，然后挑了一只筆頭碩大的狼毫毛筆，在條幅上比劃了幾下，找找感覺和比例，隨即沾飽了墨汁，在條幅上龍飛鳳舞起來。

刷刷幾筆，一會兒功夫，一副對聯就寫成了。

待墨跡干透之后，林小七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臉上笑瞇瞇的，似乎對自己的大作很是滿意，這才收好，封在一個粉紅色的袋子里，交給傭人說：“去把這個送到明家，就說是我送個明陽的。”

“哎，看來我是來晚了一步了。”林小七才封好，就看見林老爺子從外面走了進來，身邊時劉叔陪著。

“爺爺您怎么過來了。”林小七趕緊笑瞇瞇地迎了上去。

林老爺子笑著說：“剛剛看見老劉說你要了紙墨寫對子，爺爺好奇，就過來看看。想不到孫女大了，心里都開始想著別人啦。”

林小七聽了林老爺子打趣，臉色微紅，嬌嗔道：“爺爺您凈笑話我，我只是想著上次我們去‘明苑’作客，回來后事情多，也沒有回禮，眼看就要春節了，我就寫了個對聯讓人送過去，表示感謝而已。”

“聽聽，我這孫女兒這張嘴，多會說話。”林老爺子笑呵呵地對身邊的劉叔說，眼里卻只看著林小七。

“柔小姐才思敏捷，很有當年老夫人的風范呢。”劉叔恭敬地回答道。

林老爺子微微頷首，似是對劉叔的話表示贊同，卻不再接話，只是問林小七：“丫頭，能不能跟爺爺說說，寫的是什么對子啊。”

林小七狡猾地笑笑，將對聯的內容和來龍去脈都講了一遍，只逗得林老爺子和劉叔哈哈大笑。

想到明陽看到對聯的樣子，林小七就覺得比這數九寒天里吃火鍋還要爽。

明家。

因為快要春節了，明陽暫時回到老宅和明老同住，也順手協助打理一下家事，以便迎接明氏一族上下的除夕團聚。

所以林小七的對聯很快就到了明陽的手上。

現在明陽看著手里的粉紅色袋子和旁邊“虎視眈眈”的爺爺，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小丫頭，能給自己送什么禮？

想到這里，明陽笑著對明老說：“爺爺，這是林柔指名給我的，您也要過目啊？”

明老眼一瞪，說：“來人明明說是柔丫頭的感謝之意，我就不能看看了？”

“那個，您看這個袋子，似乎是書信呢。”明陽故意笑得有點尷尬。

“這個小丫頭有心，居然還會給你手寫的信，看來對你是用心了呢。”明老的臉上滿是贊許的笑容，雖然這個袋子看起來比一般信封大很多。

明陽聽了不置可否，只是避開眾人后，在自己的房間打開了袋子，出乎他的意料，里面竟是一副紅彤彤的燙金對聯，字卻是歪歪扭扭的，全然沒有章法。

只見上聯是“茶，上茶，上好茶”，下聯是“坐，請坐，請上坐”，橫批是“明苑有禮”。

鄭板橋老先生的對子，林小七自創的橫批，只氣得明陽鼻孔生煙：就知道這個小丫頭不會那么好心主動給自己送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