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

又過了有幾日，我讓人在桃花樹下安置了一把藤椅，另一顆桃花上系上了秋千。這日，我懷里抱了本小人兒書，心思卻也全然未在書上，在藤椅上躺了有大半日，一頁紙都未曾看完，就聽見白晴在與碧云說著什么，神情很是擔(dān)憂的樣子。碧云一邊聽，一邊交代了幾句，待白晴說完，碧云才打發(fā)她自己做事去了。等白晴走遠，碧云才走到我身邊，替我撫了撫落在肩頭的花瓣，笑道：“小姐，您可知現(xiàn)在宮里都在瘋傳著些什么嗎？”

我斜著眼睛看她，毫不在意道：“我每日除了到永樂宮給皇后請安，整天都躺在這桃花下，或是在那秋千上，宮里傳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還懂得預(yù)知未來?！?/p>

她從我手里接過書，笑道：“在這兒看了一大早上了，也沒見小姐您翻過一頁，還拿著這勞什子做什么。碧云就不信您不知道宮里傳什么，您若是不知道，又如何算計那袁公公?！闭f著，自己在樹下坐了下來，捧起一捧花瓣隨手一揚，道：“關(guān)于這幾株桃花，各宮的宮女內(nèi)監(jiān)，娘娘小主口口相傳，越傳越不像話，小姐，左右無事，碧云扶您出去聽聽？”碧云試探著問道，眼里滿是期待。

我擺擺手，搖搖頭，“那就不用了，你說給我聽就夠了，我不想出去，宮里本就亂，哪里還有自己往麻煩里闖的道理。說吧?！?/p>

碧云失望的垂了頭，嘆了一聲氣，“剛才白姑姑才來與我說了，說是在外邊聽到了一些不太干凈的編排小姐的話，有說小姐您是千年的桃花妖，因為要歷劫還是怎么的，想要尋求庇護，因此找到了皇上，要用皇上的龍威避難；還有說您是吸血的妖怪，和桃花精合謀，您每吸一個人的血，桃花就紅上一份，多開一束，您的修行也會更上一層樓，但小姐您不滿意這樣的修行速度，看上皇上了龍血，想要借助皇上一步登天……”碧云停了下來，用眼角瞟了瞟我，遲疑著說道：“還有一個更離譜的，碧云不知該不該說……”

我扯了扯袖子，遮住半邊手掌，道：“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到也好奇，她們的想象力到底有多豐富?！?/p>

碧云這才繼續(xù)說道：“還有說法，說您是那采陽補陰的妖精，以色誘人，以媚惑人……說和小姐您行周公之禮的男人數(shù)不勝數(shù)，最后都暴斃而亡……”碧云說著紅了臉，語氣里多了幾分恨意：“這后宮里都是些笑面虎，一個一個的在小姐面前裝得與您多友善，暗地里卻添油加醋把幾句無傷大雅的謠言傳成這樣誹謗小姐！”

我輕哼一聲，從她手里抽出那本小書，笑道：“碧云，俗話說：誰笑到最后，誰才笑得最好。我不想和她們爭什么，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等到唐宇事成，然后離開這個皇宮。她們想說什么，愛說什么，想加點什么進去，由著去吧。添油加醋的人，只能說是嫉妒我，自己沒本事拴不住李澈的心，又沒能力實實在在的害我，只能用這種方法自我安慰，犯不著為這些人生氣，沒得氣壞了自己身子。”

碧云點點頭，語氣恢復(fù)一貫的和緩，道：“不過，這些話雖然傳得是離譜了一些，對小姐卻是大有益處?！?/p>

我嗯了一聲，道：“這幾日下來，我是該對李澈緩和一下態(tài)度了，和他一起出去‘走走’才更顯得順理成章，是嗎？”碧云點頭，抬頭看了看天道：“看時候，皇上也該過來了?！?/p>

我嗯了一聲，道：“我盡量吧，讓我笑顏相對確實為難我了。”

“小姐只要總別和皇上唱反調(diào)就行。”碧云道。

我再次點點頭，“你去幫我找架琴來。”碧云點頭去了，不一會兒，果然抱著琴，身后三個小宮女抬了個長桌，一個凳子。等三人將長桌安置好，碧云才放下琴，笑道：“小姐可有一段時間沒有練琴了，今天日子好?！蔽倚α艘恍?，手指撫上琴弦，撥了撥試了試琴音，才道：“臨安的時候，扭著師傅教了我一曲長相思，我彈與你聽?！闭f著，撥動琴弦，和著琴音，緩緩唱將出來：

長相思，在長安。

絡(luò)緯秋啼金井欄，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長天，

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

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愿隨春風(fēng)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

“從來沒聽你彈過琴，丫頭，想不到你還會彈琴?！北淘魄妨饲飞?，恭聲道：“皇上吉祥?！卑聪虑傧?，琴聲戛然而止，只聽到我略顯無力的問候聲：“皇上，您又來了?！彼恢每煞瘢姨僖紊弦惶?，翹了個二郎腿，緩緩道：“怎么不彈了，我聽著彈得不錯。”

我撇撇嘴，“紫蘇琴藝粗俗，不敢污了皇上的耳?！?/p>

他沖碧云揮了揮手，道：“碧云下去！”碧云告了聲退走開了，我冷眼看著他，不知他意欲何為。

“丫頭，我今日聽到些流言蜚語，關(guān)于你的……”他眼神閃爍，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我不以為意，輕聲道：“紫蘇聽到的，未必沒有皇上聽到的難聽，她們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紫蘇并不會少點什么，皇上您又何必放在心上，白的自添煩惱。”

“丫頭……”他有幾分動容，道：“你好久沒有如此和我好好說話了，丫頭，我很高興?！?/p>

“今日心情好，不想與你置氣。”我淡淡說道。

“既然如此，和我出去走走可好？丫頭，從最初見到你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和你散過步……”他滿懷期待的看著我。

低頭略想了一想，道：“也好，出去聽聽，今日謠言又傳成什么樣子了?！睆臉湎伦叱?，看著遠遠站在聽雪苑殿門的碧云，道：“碧云，看著點，別讓人動我的琴，還有，這桃花可是我吸食了不少人的血才如此嬌艷的，可不能讓誰悄悄折了去?！笨匆姳淘七h遠的點了點頭，才跟著李澈向碧霄宮外走去。出了宮門，頓住腳步，堪堪的問道：“去哪兒？”

他回過頭來，笑容和煦，溫言道：“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蔽易旖浅榱顺?，諷刺道：“皇上不是不知道紫蘇不認識路，去哪兒不是您說了算嗎？”

他尷尬的笑了兩聲，道：“御花園里風(fēng)景不錯，我知道你喜歡花花草草，我?guī)闳タ纯?。”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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