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人生一場戲

我扭頭看李澈，道：“皇上，他還要燒了那些……”話還未說完，身旁哪里還看得見人，只聽見劉江滿是驚恐的聲音響起：“奴才見過皇上……”

我探出頭去，剛好看見李澈一把奪過劉江手里的東西，正是那賬本和血書，“你是賢妃宮里的管事太監(jiān)吧？”李澈隨手翻了翻手里的賬本，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回……回皇上的話，奴才是碧霄宮的管事太監(jiān)，劉江。”

“你剛才在這里干什么來著？”李澈眉角一挑，斜眼睨著劉江，打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劉江身形一怔，急忙磕頭，邊磕邊分辨道：“皇上恕罪，奴才就是在這兒和幾個(gè)故去的朋友說會兒話，奴才不是故意打擾到皇上散步的，皇上饒命啊皇上……”

李澈擺擺手，道：“別磕了，好好說話！你剛才說誰死了來著？”

劉江面上開始滲出冷汗，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皇上，就是幾個(gè)小宮女，前些日子染病去了。”

“朕聽到的怎么不是這樣的？說實(shí)話！”李澈冷聲喝道。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不敢說，求皇上饒了奴才……”

“你剛才說是一個(gè)公公害死了你的朋友，你還說因?yàn)槟枪珪r(shí)常跟在朕身邊，你不敢輕易將證物呈上……眼下朕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反而生怯了？”李澈一副盛勢凌人的模樣，將那賬本和血書往劉江面前一甩，道：“還不快快說與朕聽！到底是誰？”

“回……回皇上的話，是……大總管袁……”李澈貌似瞪了他一眼，我看見他吞了吞口水，微微抬頭看了眼李澈，才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繼續(xù)說道：“是大總管袁公公。”說完，又磕了幾個(gè)頭道：“皇上饒命，奴才絕不敢誣陷袁公公，那賬本上都是袁公公賄賂官員，私賣官鹽的記錄，皇上……皇上您可以看看……”說著，從地上撿起血書和那賬本，重新呈給了李澈，豆大的汗珠從劉江臉龐流下，我微微捏了捏碧云的手心，碧云看著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道：“小姐放心，劉江會處理好的。”嗯了一聲，李澈也不是好糊弄的，愿老天保佑，這個(gè)賭能贏。

李澈不說話，悶聲翻閱，又看了看那寫得歪歪斜斜刺目的血書，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和黑臉包公有一拼。

“你去把袁廣給朕叫來對峙。”李澈終于看完，再次把東西一甩，恨聲吩咐道。

“皇……皇上，奴才不敢……奴才腿軟了……”劉江雙手在腿上摩挲著，滿是驚恐與無奈的回答道，我差點(diǎn)沒直接摔倒，他就這么直白的說了出來。

“來人啊……把袁廣給朕叫來”不知從哪個(gè)角落鉆出來個(gè)侍衛(wèi)，答應(yīng)一聲又沒了影。李澈看著地上的東西，又看了看劉江，冷聲道：“到旁邊跪著去，別讓袁廣看見你，朕來問他。”劉江答應(yīng)一聲，用膝蓋挪動(dòng)身子，挪到了一叢樹枝后面，看不見人了。

在我蹲得腳發(fā)酸正打算在草地上坐坐的時(shí)候，就看見剛才那侍衛(wèi)和袁廣一徑走了來，把身子往草木后邊又挪了幾分，才探出頭，密切注意前面的動(dòng)向。

“皇上，您找奴才？”袁廣打著千兒，笑瞇瞇的躬身走到李澈面前問道。李澈瞪他一眼，道：“最近宮里的瘋言瘋語你可聽見了？”袁廣愣了愣，隨即笑道：“回皇上的話，奴才聽到了。”李澈眉毛一挑，冷聲問道：“身為后宮大總管，怎么不管管，就由著她們?nèi)绱嗽g毀賢妃？”

“皇上……”袁廣笑嘻嘻的湊到李澈面前，替他順了順氣道：“皇上，不是奴才不管，是實(shí)在管不了啊皇上……賢妃娘娘宮里的事情確實(shí)有蹊蹺，各宮娘娘都不得心安吶……”我看見李澈身形明顯的一怔，聲音猶如三九寒天，“那你給朕出個(gè)主意，該如何是好，朕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謠言！”袁廣面色一喜，急忙道：“辦法倒是有一個(gè)，就是讓欽天監(jiān)的司儀來看看，若是欽天監(jiān)的都說沒事兒，那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你說什么？”李澈壓制著的怒氣終于爆發(fā)，“你再給朕說一遍！”

袁廣似乎還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又壯著膽子再說了一遍。李澈不待他說完，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他的身上，直將他踹得滾了有好幾米遠(yuǎn)，怒聲道：“剛才那主意是你想出來的？”

袁廣捂著心口，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點(diǎn)點(diǎn)往李澈身邊爬，邊爬邊道：“皇上，奴才說錯(cuò)什么了嗎，皇上，奴才只是一心想要為皇上您解除煩惱……”聲音里有幾分驚懼與不解，扯著月白色的長衫哭訴道：“皇上明鑒，奴才對您忠心耿耿啊皇上……”

“滾……”李澈顯然怒急，抬起腳來又踹了一腳，然后用腳尖指了指地上的賬本，道：“那東西你可認(rèn)得？”袁廣向著李澈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在看清賬本后身形一怔，急忙收回眼神，繼而收斂神色，茫然道：“奴才不認(rèn)得那賬本。”

“哼……朕可沒說那是賬本，你才看一眼就知道那是賬本，說不認(rèn)得，可見你是對這東西很熟悉了，還不跟朕說實(shí)話！”李澈大手一揮，喝道。

“皇上……皇上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袁廣頓時(shí)癱在地上，不住的磕著頭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朕不想再看見你！來人啊，把他給朕拖下去，亂棍打死！”幾個(gè)侍衛(wèi)從不同的角落鉆了出來，拖著袁廣走開，我能看見袁廣掙扎著，嚎哭著著被越托越遠(yuǎn)，遠(yuǎn)到看不見人了還能聽到他的討?zhàn)埪暎骸盎噬橡埫。噬稀旁僖膊桓伊恕?/p>

我還愣在當(dāng)場，遲遲反應(yīng)不過來，人命就是這么渺小，上一刻還生龍活虎，各種諂媚，下一秒，就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李澈，所以我有時(shí)會很怕和你對視，你眼睛里的東西太多，太渾濁，心太狠戾，我看不透。

“還在那兒做什么，還不快出來？”發(fā)落了袁廣，李澈的怒氣似乎小了不少，只是語氣聽起來還是有幾分冷意。我當(dāng)做沒有聽到，直接坐在了地上，蹲了這么久，腿當(dāng)真是酸了。

“怎么，沒聽到？”他再次發(fā)問。就聽見劉江的聲音道：“皇上……奴才出來了……”

“朕沒叫你！”李澈的聲音有幾分哭笑不得。

“皇上？”劉江疑惑的叫道。

“丫頭，還蹲著做什么，我在叫你。”他的聲音多了幾分無奈，語氣也緩和下來：“我沒沖你發(fā)火，快出來。”

我“哦”了一聲，就要站起來，腳下一個(gè)發(fā)軟，差點(diǎn)就要摔下去，碧云及時(shí)扶住我，站穩(wěn)了才緩緩?fù)畛荷磉吪病?/p>

“皇上這時(shí)候又叫紫蘇出來做什么？”我彎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蓋，抱怨道。

他好笑的看著我，一掃剛才的盛怒，此時(shí)的李澈和剛才的李澈猶如完全不同的兩個(gè)人，剛才的他恍惚讓人覺得是來自地獄的惡魔，讓我本能的想要離他遠(yuǎn)點(diǎn)，再遠(yuǎn)點(diǎn)……而此時(shí)的他，卻又在裝著清純賣著萌……君王心，海底針啊。

“你自己宮里的奴才，你不得帶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他挑眉看我，我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劉江，忙不迭的擺手，邊擺手，邊搖頭，邊往后退，道：“皇上您饒了紫蘇吧，他既然已經(jīng)犯了宮規(guī)，那紫蘇是再不肯要他留在碧霄宮的了。”我毫不避諱，直接謝絕。

“丫頭，他可是替你把造謠的人給找了出來。”李澈扯了扯剛才被袁廣扯皺了的長衫，看著我說道。

我又往后退了兩步，繼續(xù)擺手，無奈的說道：“一碼歸一碼。皇上您不是不知道，自我進(jìn)宮，宮里關(guān)于我的事就沒停過，亂七八糟的各種流言蜚語。我是想要清凈，才不愿多踏出宮門半步，哪里有往是非地里跑的道理。既然劉公公犯了宮規(guī)，我再讓他回碧霄宮，豈不是又要招惹來一堆議論不成？”說著，看了一眼碧云，道：“碧云，你說是不是？”碧云遲疑道：“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也只有如此了，小姐。”

我咧了咧嘴，沖李澈道：“皇上，你看，連碧云都這么說。反正不管你怎么說，我是鐵了心不讓他再留在碧霄宮做事了，您愛讓他上哪上哪兒，紫蘇告退。”說著，沖著他福了一福，然后看著劉江語重心長道：“劉公公，你也別怪我狠心，我是怕了，不想再招惹是非，您好自為之。”轉(zhuǎn)身欲走。

“丫頭，等等！”李澈沖我吼道。我堪堪的停了腳步，回頭看他，“罷了，劉江是吧，你就留在朕身邊伺候。趕明兒讓內(nèi)務(wù)府的人再重新為賢妃選個(gè)管事太監(jiān)。”交代完，提腿跟了上來，道：“丫頭，我送你回去。”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帶了幾分疲憊道：“皇上若是還想走走，紫蘇卻再不能了。”

他“嗯”了一聲，不再說話，與碧云一左一右，陪著我慢慢向著碧霄宮慢慢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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