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袁知畫的事情又在后宮之中被傳得沸沸揚揚,我并沒有聽到什么,白晴告訴我說六宮之中已經將我的狠戾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不過,當我知道這些的時候,已經是那件事過去很久之后了,那個時候,身邊一些重要的人已經離我而去……
我不會告訴你,最后那個侍衛同樣被挑了手腳筋,作為利息,順道讓他變成了不是男人的男人,能不能活下去,那就看他的造化了。現在的我,才真的是冷血無情,想來那些年都只是小兒科而已,頂多算是淡漠罷了。
過了有幾日,晚間時分,碧云正伺候著我用加了桂枝,麻黃,桃仁等中藥的溫水浸手。紫藤撒花簾子一揚,白晴轉了進來,悄聲稟報道:“娘娘,看著袁嬪的人來回話,說袁嬪一條繩子掛在梁上,上吊自盡了。”
我頭也不抬,只垂著眼簾,看著銅盆中自己—雙愈發纖長白凈的手:“死了就死了,只可惜,不是毒死的也不是餓死的。”
碧云冷聲道:“便宜她了。”
接過小宮女遞來的軟帕,擦凈了手方問:“具體怎么個情況?”
“聽說是用束腰的腰帶上的吊”白晴停了一停,繼續道:“只是聽給她收尸的人說,她本披著大紅猩猩氈,一身紅去死,那是怨氣沖天要帶到地府去的呢。”
我眼眸微微一沉,含了寒星似的光芒:“怎么?做人的時候沒用,當了鬼就能出息了?”
再晚點的時候,李澈到宮里來看我,并沒有提起袁嬪受的懲罰和她的死,仿佛那是一件極平常的小事,根本不值一問。倒是我有些憋不住了,扭著脖子看他,“皇上不問問我是怎么處置袁嬪的?”他只含笑看我,聲音溫柔得能浸出水來:“你高興就好。”
我悻悻的扭回脖子,寒意漸漸從心底彌漫開來,直到慢慢的手腳冰涼,周身寒冷。我一直以為我冷血無情,和眼前的男人比起來,他才是真的冷血之人。我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再待下去,我怕我會變得連我都不認識自己……
看著鎦金琉璃燈發出淡淡柔和的光芒,用它的溫和的光芒寬慰過去的傷痛,落實來日的希冀。轉眼就到了年關,整個皇宮開始張燈結彩起來,碧霄宮里也是一片忙碌來來往往,也就只有我這樣的閑人會抄著手看他們忙忙碌碌。
“小姐,今年的除夕宴您要不要去啊?”素云打簾子進來,將手里插著幾枝紅梅的青瓷花瓶放在桌上。
“去,怎么不去,難得能借這個機會見一眼大哥。”頓了頓,眼睛向外看去,去年除夕那一天,是何等光景,現下卻又是另一番模樣了,“素云,你告訴碧云一聲兒,這幾天該把咱們埋在桃花下的好東西取出來了,得趁此機會讓大哥把東西帶出去給他。”素云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我說的什么,點點頭,輕笑道:“過了這么久,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我嗯了一聲,對她道:“還有,之前李泓和我說過,若是有事可以去昭和宮找一個叫阿卡的侍衛,但之說讓他替我傳話,之前因為各種事把這茬給忘了,今日想起來,若是這個人可靠,讓劉江把人調到碧霄宮來也是個幫手。”
素云略略低頭,沉吟道:“只是……不知人是不是靠得住,皇宮這樣的地方,變數太多。”我點點頭,道:“所以,這件事還得碧云去,她心思縝密,能注意到不少細節。若是靠得住那就最好了。”
“說我什么呢?”說話間就聽到碧玉的聲音,我扭頭看向她,她把手里東西一放,我這才仔細看了看,一盤珊瑚朝珠,晶瑩剔透,不由問道:“內務府又送東西來了?”碧云點點頭,道:“可不是嘛,每天每天的還不帶重樣兒的。”我冷哼一聲,道:“內務府新任的總管是不是劉江提上來的?”碧云點頭,我于是不再多說,輕聲道:“你還記不記得李泓和我說過的那個阿卡?”碧云秀眉微蹙,半響道:“可是說那昭和宮的阿卡?”我點頭,吩咐道:“這兩日你尋個時候,去昭和宮看看,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姐放心就是,碧云記下了。”說著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忒不喜歡她這個樣子,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有什么就直說。”
“碧云只是想問小姐一句話,那藥,您還喝不喝了?”說完意味不明的看了素云一眼。我尚未來得及說話,素云一巴掌就拍在了碧云肩上,幾分著急的吼道:“什么喝不喝!小姐答應了我的,她敢不喝,咱們直接用灌的。”說完,瞪大了一雙眼睛,我微微汗顏,擺手道:“我沒說不喝啊,端來吧。”碧云這才笑了笑,搖搖頭走了出去。
“麗妃娘娘到……”
“昭儀娘娘到……”
聽聞二人來了,素云急忙扶我起身,向外迎了出去。
“別,妹妹你那身子骨就別折騰了……”白晴打起簾子,亦瑤挽著思彤的手笑著走了進來,“這幾日宮里忙,總沒抽出時間來看妹妹,妹妹可別怪姐姐。”
我笑道:“看姐姐說哪里話,每次都是姐姐來看我,我卻不曾去過姐姐宮里,這么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哎呦,幾天不見妹妹說話愈發的好聽了。”亦瑤笑著拍了拍我的手,三人一起坐下,“上茶。”素云沖著外邊喊了一聲。
“我說你們倆啊,客氣什么,聽得我直起雞皮疙瘩。”思彤將手里的暖爐遞給書晴,“說起來,妹妹你的宮里似乎比落霞宮要暖和許多……”
我眼眸微垂,看著桃花手鏈,緩緩道:“姐姐若是在宮里多燒幾個暖爐子自然也就暖了。”亦瑤聞言,擺擺手不無挑剔道:“若是多燒上幾個暖爐子,暖和是暖和了,就是會略略覺得有些悶,喘不過氣兒來呢。”
聽她說完,我心下微動,隨即點點頭表示同意。思彤面上含笑道:“可不是,總沒有個兩全的法子。”
我聳了聳肩,接過秋兒遞過來的茶盞,呡了一口,這才轉移話題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今年除夕宴要怎么過呢……”
“怎么過,還不就是和往年一樣,喝點酒,吃點菜,賞一賞歌舞,彼此之間說點恭維話,也就是了……”亦瑤嘖嘖嘴不以為意道,“不過,好在咱們的家人都在朝為官,能在除夕見一眼家人,對于我們這才是除夕宴最大的好處。”
我點點頭,就看見思彤抿嘴不說話,面上幾分失落,不由安慰道:“姐姐不必擔心,吳大人一定會沒事兒的。”亦瑤也出言開解道:“雖說后宮不得干政,但看皇上的心情是一日好過一日,我朝將士得勝回朝應該也快了吧,到時候皇上定會大擺慶功宴,妹妹自然能見到吳大人,此時抑郁卻是無用的。”
思彤臉上這才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道:“姐姐說得在理……”她的話并沒有說完,突然伸手捂住嘴就是一陣干嘔,面上不乏痛苦之色,亦瑤急忙伸出手去輕輕拍她的后背,替她順氣,過了一會兒才略有好轉,亦瑤擔憂的問道:“怎么了,不舒服?”她搖了搖頭,聲音細弱:“我也不知道,總感覺胸口悶悶的。”
亦瑤替她撫著背,提議道:“要不宣個太醫來看看?可別生了病了。”她搖搖頭,道:“無妨,大抵是吃錯東西了。”
“還是宣太醫來看看吧。”我開口說道,聲音多了幾分雀躍道:“不過我估計不是病了……”亦瑤疑惑的看我一眼,隨即會意過來,“哎呀”一聲急忙問道:“你這個月月事來了沒有?”思彤臉上一紅,扭扭捏捏不肯直言,亦瑤急了,“都是女人,你害什么羞啊,”說著,指著書晴道:“你來說。”書晴臉上也是一紅,隨即坦然道:“回麗妃娘娘,娘娘這個月月事并沒有來。”思彤急忙用手肘捅了捅書晴的腰,又急忙紅著臉低下頭。
說實話,她們不急我都急,女子正常的生理現象,況且都是女人,這么扭扭捏捏實在是讓我捏了一把汗。不就是月經嘛,至于這樣不,你都和李澈圓了房的了,還這么嬌羞不成?我微微汗顏。
就見亦瑤一拍桌子,笑道:“妹妹大喜,姐姐先恭喜妹妹了。”思彤此時已然明白大體是怎么回事了,小聲道:“是不是還不知道呢,姐姐切莫胡說。”我擺擺手,笑道:“是不是,叫來太醫一問便知。”說著,對白晴道:“白姑姑,你去把張太醫請來吧。”說完,沖思彤道:“這張太醫是太醫院院正,醫術卓絕,讓他看,定然錯不了。”思彤紅著臉點頭,面上彌漫上喜色,手不由的撫向小腹,含了一縷溫柔的笑容。這樣的情景,讓我觸動心緒,一股說不上來的憂愁浸上心頭,為了不掃了二人的興,努力的保持著面上的微笑,直到面皮發酸……一般涉及到碧霄宮,張太醫來得都挺快,話一傳出去立刻到了,診了脈道:“是有喜了。”
亦瑤高興得像是她自己要為人母了一般,一迭聲地喚了內侍去稟報帝后,又叫了書晴細細囑咐照顧孕婦的事宜,嫻熟得好像她曾生育過一般。突然有這樣大事,也算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孩子眼下是有了,我微微皺眉,能不能平安生下來才是要緊事,切莫和德妃一樣被害小產才好。
李澈雖然失去了一個孩子,不過思彤現下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孩子,他大抵也是高興的吧,夜里便留在了思彤的落霞宮,只讓劉江來和我說了一聲,晚上就不過來陪我了。劉江遮遮掩掩含糊其詞欲言又止的模樣反而把我逗樂了,笑道:“劉公公,你在糾結些什么?”他啊了一聲,急忙恭聲道:“娘娘就沒半點吃味嗎?”我斜著眼睛瞪他一眼,他急忙跪下,道:“是奴才放肆了。”我笑了一笑,“你倒是挺懂男女的感情之事?”他臉上一紅,有些窘迫道:“娘娘就別開奴才的玩笑了,奴才是凈身之人,哪里會懂……只是覺得按理娘娘應該會有所表示的,卻不想娘娘并沒有半點生氣的模樣……”
我好笑,擺擺手,道:“你先起來,怎么說呢,應該是我心里有皇上,也有思彤姐姐,她懷孕了,我高興,皇上也高興,皇上高興了,我就更高興了。”我繃著一張臉瞎掰,說謊都不打草稿的。劉江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站起來連連點頭,素云緊緊抿著嘴,極力的忍著笑,我扯了扯嘴角。
次日一大清早就去看望思彤,正巧敬事房的總領內監來傳旨,敕封思彤為正二品珍妃,如此,正二品妃4位就齊了,也算是給她之前不白之冤的慰藉吧,我心里這么想著。李澈又賞賜了一堆金珠古玩、綢緞衣裳等稀奇玩意。
思彤自是喜不自勝,懷中孩子來得太是時候,圣眷隆重。等到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娘家的母親還能進宮親自照拂,一家人天倫團聚。
思彤謝過圣恩,又吩咐人重賞了那總領內監,才攜了我的手一同進內閣坐下。
我輕輕指了指她的肚子,笑道:“眼看姐姐就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妹妹來沾點喜氣。”
思彤斜睇我兩眼,笑道:“你還說,皇上對你的寵愛可比咱們宮里任何人都來得多,怎么不見你肚子有消息?”
我以手虛撫她的小腹,含笑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到我那里也只是和我說說話罷了,哪里來的孩子。”頓了頓,這才說道:“我可是看上了你肚子里那一位。何時讓我做他的干娘?”
思彤忍俊不禁:“瞧瞧你這點出息,還怕沒人叫你‘母妃’不成,就來打我的主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我笑道:“無論男女,來者不拒。”
“我只盼是個女孩才好。這樣我既有了依靠,又不用過分擔憂她會遭人算計。”她低頭,憂愁道。
“是男是女都好,總之多了個打發時間的樂趣”我以指托腮笑道:“等孩子出生,我便每日來看他,等他長大一些,就教他叫我娘,看他叫不叫。”
她笑著來捂我的嘴,“這妮子想得遠了些,自己生一個就成,何苦和我爭。”
我笑了一笑,“我的孩子,還不知道跟哪兒呆著呢。”除了他,沒有誰能做我孩子的父親。
她看著我,輕聲道:“你別急,先把身子養好了,孩子總會有的。”我微微汗顏,她大概以為我是因為不能侍寢才這么說的吧,搖了搖頭,這樣想也罷。
從落霞宮出來,已經有宮人將路面掃了出來,路的兩邊堆滿了掃出的雪,夾雜著些微的黑色。我擰眉看了看,扭頭對碧云道:“這幾天每到夜里總會下雪,土只怕會越來越緊,今天晚上就悄悄的把桃花下的東西挖出來吧,免得以后不好動手,橫豎除夕宴那日就能送出去了。”碧云小心的扶著我,點頭道:“還有,小姐讓去昭和宮注意那阿卡,我已趁著昨天那樣混亂的時候去過了,冷眼看著,是個實誠人。”
我嗯了一聲,踢了踢腳,道:“那就好,告訴劉江一聲,想辦法瞞著皇上把人調咱們宮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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