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心如昔

她們剛下去，陳公公就帶了阿卡進來，二人候在簾子外，“娘娘，阿卡帶來了。”

我點點頭，放下手里素云的蝴蝶發(fā)簪，輕聲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陳懷德會意，將殿里的人都叫了出去。

“娘……娘娘……您……有何吩咐？”阿卡躬了躬身一如既往的結巴道。

“你別說話，你說話我頭疼。”碧云替我揉著太陽穴，“你只需聽我說就好。”

“屬……屬下知道了……”

我再皺了皺眉頭，這才緩緩說道：“你既然已經在碧霄宮了，想必也知道是何緣由。既然瑞王讓你幫我給他傳消息，自然你是他信得過的人，也是這個原因，我才讓人把你調來了碧霄宮。眼下，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你記好了。出宮到瑞王府去，找到瑞王，親口告訴他，讓他想辦法幫我把弘文弄進宮來，我有話要和弘文說。”

“娘……娘娘，弘……弘文是誰？”他面上閃過幾分驚訝，我心里突的就有些慌，暗自穩(wěn)下心神，繼續(xù)說道：“這個你不用知道，把話帶到了就是。其他的也沒什么事情了，你下去吧，盡快出宮把事情給我辦好就是。”

“屬……下遵旨……”他抱了抱拳，下去了。

我伸手握住碧云的手，輕聲道：“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阿卡有些奇怪，但是想想，李泓不會讓我聯(lián)系不可靠的人，大概是這幾天想的太多了吧。”

碧云從身后走到身側，從我手里抽出手來，拍了拍我的手背，溫言道：“小姐，咱們不急，慢慢來。”我點了點頭，嘆一聲氣，又凝神看著外邊的花。

……

阿卡還是將話帶到了，李泓帶著弘文來的時候，我雙手正撫在手鏈上，目光緊緊鎖著面前的一杯茶，看它慢慢的結成冰，在水面微微凸起一個小小的尖角，我搖了搖頭，果然，凡事都急不得。

“娘娘，瑞王來了。”白晴打起簾子進來小聲說道。

我點點頭，指著茶杯沖白晴道：“白姑姑，把這東西拿到太陽下去曬曬，記一下時間，看要多長時間才能融化。”白晴答應著上前將杯子端起，這才打起簾子讓我先出去了。

剛踏出斜陽齋的門，就看見李泓和弘文并肩站在桃花樹下，見我出來，急忙上前。

“王爺。”我沖李泓欠了欠身。

他點點頭，看向弘文。

“小姐……”弘文叫我，我點點頭，一個跨步走到他面前，站好，沖著他深深拜了下去。

“小姐？”他急忙將我扶起，面上滿是疑惑。

“弘文，我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素云……她……她死了……”

弘文身子一怔，差點站不穩(wěn)，只目光定定的看著我，驚恐問我：“小姐……小姐說什么？”

“我說，素云沒了，素云沒了啊，弘文……”我垂下頭，眼淚直接滴落在地，沒有聲息。

“原來，他們并沒有騙我……素云……素云……”他吶吶說道，眼神已經散了幾分，“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心里就一直突突的跳……竟不知道為什么……后來……后來，她們說小姐身邊的宮女沒了，我……我……”他說話開始沒有邏輯“誰知道，竟然是她……之前還和我說過，要和小姐一起離開皇宮……然后，和我一起，再也不分開……”

“我想要給她很好的生活，我如此努力的在官場上掙扎……她怎么能說沒就沒了呢？”

“小姐，小姐……”他說著急忙向我跪了下來，扯著我的裙角，哀嚎道：“小姐，求求您，讓我見一眼素云，讓我再見她一眼……我，我要問問她為何說話不算數……為何，要離我而去……求求你，小姐……”

心里跟被冰塊凍住了似的，拔涼拔涼的。我蹲下身來，一點一點把他攥著一群的手指掰開，輕聲道：“對不起，弘文，素云的身子不在了……”

“小姐這是什么意思！”他眼里頓時射出駭人的光來，我微微一愣，隨即道：“她們怕我在素云身上查出什么來，把她的尸體偷走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也不去擦，抽抽噎噎道：“我找了好久，我也找了好久……我找不到她啊，弘文，我找不到素云……我不知道她們把她弄去哪兒了……弘文，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錯，都是因為我……”說著，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臉上，只聽見“啪”的一聲，臉上火燒一般，他愣愣的看著我，“小姐……？”

“啪”“啪”抬起手又是兩巴掌，“是我大意，沒多讓幾個人守著素云的身子，我只想著要快點查出來到底是誰害了她……才讓她們鉆了空子，把素云偷走了……弘文，素云是我害死的……我自私，我膽小，我貪生怕死……我沒有和她一起下去，我又覺得對不起她，對不起你……你打我?guī)装驼啤蔽覓暝プニ氖郑テ鹁屯约耗樕险泻簦骸澳愦蛭規(guī)装驼瓢伞?/p>

“小姐，你這又是何苦。”他將手從我手里抽出來，反手握住了我的，握得那么緊，如同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一般，直握得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小姐，沒有人怪你……我也沒有怪你……那是素云的命，對她來說，小姐的命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我慢慢安靜下來，他才松了幾分力道：“我明白素云的心意，我也知道，素云并不怪你……她大概只會后悔，自己不能再陪在小姐身邊，保護小姐……小姐這個樣子，素云看到了，也是會心疼的……她不在了，小姐還有未完成的事，素云她想看著小姐離開皇宮，您知不知道？”

心里的愧疚越來越大，喃喃道：“你打我?guī)紫拢R我?guī)拙湟埠冒。抑浪卦撇粫治遥乙仓滥銈兌疾粫治遥删褪且驗檫@樣，我才愧疚，才更覺得對不起你們，才更感到難受……”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著心口道：“這里難受啊，難受到喘不過氣來……素云，素云，你回來好不好……”

“小姐，素云已經不在了。”他打斷我的話，扶我站了起來，抬手指著那一株株的桃花說：“小姐，你看看那些花，已經過了花季了，卻還開得如此絢爛，是因為什么？”我茫然的看向他，他收回手，自言自語一般：“因為小姐，那是小姐您的桃花種下后一夕之間長出來的。小姐您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太多了，也是因為這樣，皇上才會對小姐心心念念，也是因為這樣，宮里的人才對小姐恨之入骨。但是，素云她知道，沒有什么能難得到小姐，就算她不在身邊，您仍然會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沒有她在身邊，您依然會按著安排離開這里。您該振作起來，素云她才能放心。”

“我，我只是看到你，又想到她了。”慢慢的冷靜下來，站穩(wěn)了身子，碧云遞過手絹來擦了擦眼淚，才繼續(xù)說道：“我并沒有放棄，也沒有一蹶不振，我還要為素云報仇！”

“素云她是怎么……”弘文終究沒能說出來一個“死”字。

“被人推下湖里淹死的……弘文，你能想象那種想要呼吸卻不能呼吸時候極度的恐慌與無奈嗎？那時候，她該多么難受，若是我攔住她們，不讓她們出去，就不會……”頓了頓，攥緊了拳頭，咬著牙冷聲說道：“她是被別人害死的，我一定要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小姐！”他喚我，“小姐您安全，才是素云最想看到的。”

“我最想看到的，是素云瞑目！”

“小姐對素云的心，她也該含笑了。”他頓了頓，沉緩道：“弘文也想為她報仇，所以，小姐又用得著弘文的地方，一定要告訴弘文！”

我搖頭，“你只要好好的就是了，她不希望你被卷進這里面來，這是我和她們之間的事情！”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根蝴蝶簪，遞到弘文手里，“這是從素云頭上拔下的，本來有一對，碧云留了一根，剩下這一根，就交給你吧，也算是留了個念想。”

弘文接過，鄭重的將發(fā)簪收進懷里，后退一步，沖我規(guī)規(guī)矩矩拜了一拜，“小姐，素云的事，就交給小姐了。”我點點頭，他才繼續(xù)說道：“小姐和王爺還有話要說吧，那弘文就先下去了。”我點了點頭，他便走到了宮門處站定，微微仰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