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遇故人
侍衛(wèi)開了門,然后與我一同走了進來,才一進門,就覺得明亮的天光都被隔絕在了外頭。即便是這樣晴朗的天氣,里頭也是陰陰欲雨的昏暗,住得久了,也許身上都會長出暗青色的綠霉來,若是條件允許,沒準還能做做細菌培養(yǎng)……
那侍衛(wèi)領(lǐng)著我們走到一間略為整齊的空屋子里,尚未靠近,已有塵灰嗆人的氣息撲鼻而來,侍衛(wèi)為難道:“娘娘,屬下已經(jīng)盡力了?!?/p>
我已經(jīng)了然,感激道:“能找出一個讓我和碧云住的屋子已經(jīng)不容易了。若要再做什么,就太過明顯了。好了,你不必在此久留,免得惹人注目,出去自己做事去吧?!?/p>
他點點頭,看了看旁邊的屋子道:“娘娘住在這里,千萬小心這里的其他人,年紀大了,呆的時間久了,難免有些恍惚,怕會做出什么事來。”
我看著里外都陰森森的,心里還是多了幾分害怕的意味,不自覺的往碧云身邊靠了靠。
碧云輕輕握了握我的手。那侍衛(wèi)這才抱拳行禮,道:“娘娘,那屬下就告退了?!蔽尹c點頭,他便退下了。
……
皺著眉頭看了看這間屋子,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才沖碧云道:“我們一起打掃打掃吧,總還能住得下去。”碧云愣了愣,隨即點頭,道:“讓小姐做這些,是碧云無能?!蔽覕[擺手,不以為意,雖然這身子這兩年身嬌肉貴的養(yǎng)著,但穿越前我卻也是能自力更生的人,什么不是自己慢慢學會的?
我和碧云忙進忙出,心里卻有些發(fā)慌,總覺得有眼睛在窺探著我們,但猛然回頭去,卻又不見人影。
碧云皺著眉頭輕聲道:“小姐,住在這里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定了定心神,沉聲道:“當然是人,若是鬼的話,宮里早不知死了多少人了”
碧云點點頭,隨即將一盆子臟水端出去到了,回來心有余悸一般說道:“應(yīng)該準備一些蠟燭來才是,免得到了晚上黑漆漆的,怪瘆人的?!?/p>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道:“讓你帶的那顆珠子可帶了?”她點點頭,道:“小姐就讓帶了那水晶桃花和這顆珠子,若是連這個都忘了,那我就沒臉見您,下去和素云作伴去了。”話剛說完,她卻變了臉色,“素云已經(jīng)離開一個多月了……小姐,她若是看到咱們?nèi)缃襁@情形,大概也是會傷心的吧?!毙穆木统恋降墓鹊?,素云的死,是我的心結(jié)。
到了夜間,總算是收拾干凈了住下。我卻并沒有半點睡意,整個屋內(nèi)還算得上是明亮,看著桌上幽幽散發(fā)出光華的那顆珠子,不由感嘆,那時候你給我的這東西,原來是要到這個時候才發(fā)揮作用的?李洵,李洵,你是算好了不成,算好了會有這么一天?
才躺下沒多久,只覺得身上的被衾蓋著一陣比一陣涼,仿佛是起風了。風自由地穿行在回廊梁柱之間,嘩嘩地吹起破舊不堪的窗紙,有窗欞吱嘎地搖晃,劃出一陣陣幾欲刮破耳膜的刺聲,啪一下,又一下,仿佛突如其來地敲著我原本就不安的心。
有閃電的光線驟然亮起,殘破的紙窗外,分明有人影倏忽晃過。碧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沖著外邊喊道:“誰在外邊?”
我來不及披衣,登上鞋一把抓過床頭的夜明珠,霍然打開門,直沖到外頭。夜明珠的光華在這樣一望無際的黑暗中顯得異常的微不足道。除了我站立的地方,四下里黑漆漆的,只有幾個破舊的宮燈晃著微弱的火光,和偶爾劃過天際的閃電,照亮這破敗的庭院。
我索性把門全部打開,老舊而破敗的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脆響。沖著黑暗大聲道:“不管你們是人是鬼,我既然來了這兒短時間是不走了,既來之則安之,你若是有本事就正大光明走出來我瞧瞧,人也好,鬼也罷,你難道就要一直這樣藏著掖著?若你是人,這樣是害不了我的,若你是鬼,那還擔心什么?”
碧云隨后沖了出來,披了一件外裳在我身上:“小姐,我才一個不注意你就跑出來了。這樣的夜晚,又要下雨了,你是不要你那身子了不成?”
我扯下衣裳塞回到碧云手中,厲聲道:“有本事就出來,不管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罷,我卻是不怕的!再不出來,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讓你再死一次,我說到做到!”手不自覺的撫上手鏈,紫菀送的東西,卻也不是吃素的!
一聲凄厲的冷笑自梁柱后緩緩轉(zhuǎn)出,我借著昏黃的宮燈看去,卻是一個佝僂著背的人緩步過來。她的衣著打扮卻是有幾分眼熟的,只是頭發(fā)顯得凌亂了些。
我看著她慢慢走近,一個熟悉的名字脫口而出:“嚴淑媛,嚴暮雨!”
她只陰測測的看著我,連連冷笑,“賢妃,好久不見呵,沒想到,居然能在冷宮這種地方再看見你!”
我心里閃過一絲不悅,面上卻沒有半分顯露出來,抿了抿嘴道:“是好久不見,卻不想你還活得正常,沒被逼瘋。”
她雖然看起來頹敗,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是啊,來了冷宮的人沒幾個熬得住的,你沒有看見,先皇的那兩個妃嬪已經(jīng)瘋瘋癲癲了,我卻因為心里含了怨恨,因為這怨恨,我每日每日提醒自己,不能和她們一樣!日子,也就這么熬了過來。死在冷宮的人不少,你就不怕嗎?”說著指了指離我住的這間屋子不遠處一處破敗的屋子,幽幽說道:“就是哪里,前兩天才上吊掛死了個人,你呢,什么時候掛上去?”
我愣了一愣,隨即道:“你在這兒七八個月了,你都還沒掛上去,我只在這里呆一個月,又怎么會如此想不開?”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她們?nèi)羰悄芎θ?,在死了的那一刻就變作厲鬼報仇去了,又怎會留在這里?留在這里的,不過是沒能力的罷了,生前是,死了也一樣!我怕什么!再有,我不過來小住一陣,若是她們有膽子,大可以來索了我的命,我倒要看看,是她們厲害,還是我的命硬!”她不置可否地一笑:“這冷宮,總算來了個不一樣的,賢妃!”她說罷,又慢慢挪著走開了,如同一縷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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