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羿虞起身,朝酒柜走去。古羿虞打開紅木制的酒柜,里面擺滿了大大小小各種洋酒。古羿虞隨手拿了一瓶“麥卡倫50年萊儷水晶裝”,市面價格是350800人民幣。
2006年,蘇格蘭著名的威士忌麥卡倫公司與法國水晶藝術奢侈品制造商萊儷(LALIQUE)合作,公布其第一次限量50年威士忌,全球限量470瓶,絕大部分在美國和英國本土銷售,同時擁有英國政府頒發的麥卡倫收藏指南。麥卡倫號稱威士忌中的“勞斯萊斯”。搭配頂級水晶品牌包裝,不言而喻,盡顯奢侈風范。
古羿虞拿了威士忌與兩個精致的高腳杯,向主臥室走去。主臥室有一道隔音玻璃門。古羿虞睡覺極輕,經不起一點動靜。仆人只在他外出時才來他的房間。他朝主臥室里望了一眼。小魚兒躺在床上,側著臉蜷縮著,臉都壓變了形。粉紅的舌頭伸出一截,露出幾顆尖尖的牙。后爪抽動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夢。肚子上的毛相對少一些,能隱隱約約看到粉紅色的肚皮。
古羿虞嘴角輕揚,眼底有著溫柔的笑意。他打開酒瓶,僅三個手指握住瓶身,緩緩倒著酒。這酒的顏色又黃又紅,比啤酒的顏色厚重,比紅酒的顏色質樸,倒進酒杯里有種醇香的味道。
古羿虞把一只杯子遞給二管家,拿起桌上的另一只,逆時針搖了搖酒杯便一飲而盡。沒等二管家反應過來,又斟了一杯。二管家望見了他狹長的美眸中的傷痕。十多年了……傷口還在滴血嗎?這雙泣血雙眸在多少個夜晚等待黎明,等待陽光灑向他的身軀……他都知道,盡管他把他的傷、他的痛深埋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但他還是知道,一直都不曾忽略。仿佛他眸中的血流進他的心里,他也感覺到這粘稠液的冰涼。這腥紅的血,無數次刺痛他的眼睛……
二管家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了白。頓了頓,也喝光了杯中的酒。兩個人就這樣一杯又一杯,都沒有講話。窗外的風都駐足了,望著兩個各情心事的男人。時間像被風干的血跡,瓶中的威士忌也不愿泛起波紋,睡著了?還是死了?
直到二管家眼前的影像有點模糊。“少爺,別喝了。”嗓音有些低沉渾濁。
“別攔我。”音調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卻讓聽者不由自主的聽從這指令。
威士忌在酒杯里靜靜地躺著,散發的味道越發的詭秘。
“阿帷。”古羿虞輕喚著二管家,眼神卻不離那杯中酒。
“少爺。”
“你總是攔著我做很多事,但你從沒成功過。”
二管家笑了笑,眼神已有了些許醉意,“所以,我只能陪你一起做。少爺,你總是在傷害自己。”
二管家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輕松些,聽起來自然點,好讓古羿虞不那么輕易地憶起他早已深入骨髓的痛。但尾音的顫抖還是泄漏了他的秘密。
“我只是做令自己高興的事。”
“少爺是在做令老爺不高興的事。”
他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擔憂,知道這些話或許不該說,更沒有權力、沒有資格說,但這次心卻由不得他了。這是他第一次這么強烈地反駁眼前王一般的男人吧。說出這句話連自己都嚇到了。他竟這樣地……反駁這不怒自威的男人!
古羿虞望著酒杯的眼神忽地緊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直視二管家。眼神中的堅韌、痛楚、威嚴都在一瞬間化做暴虐,“這、是、他、應、得、的!”他一字一頓,仿佛在說服自己,卻讓聽到的人不寒而栗。
“少爺……”
“我說過,你阻止我的事沒有成功過。”
這低沉的聲音甚是好聽,聽醉了杯中的威士忌。
“嗯,所以只能陪你酩酊大醉。”二管家輕笑,彎起薄薄的嘴唇。
古羿虞笑了,只是淡淡的,卻甚是好看。冷唇僅是輕輕上揚,就散發出王一般的氣質。昏暗的燈光下,黑色的頭發泛著清冷的藍光在細膩的前額輕柔舞蹈。狹長的眼睛,精致的眼角,像是老天偏愛他一樣,讓他生了這么美的臉。
“干杯。”古羿虞說著,把酒杯撞到二管家的酒杯上。酒杯發出一聲脆響,有一滴酒想要躍出酒杯卻又順著杯口輕輕滑落了。
不知喝了多少杯,“少爺,我……不行了……”
二管家一頭倒在沙發上,空空的杯子掉到了地毯上發出很輕的悶響。
古羿虞把二管家平放在沙發上,蓋上質地柔軟的被子,如地獄修羅般的眼睛此時浮現少有的淡然。他轉身朝主臥室走去,輕輕打開隔音門。小魚兒似乎有些察覺,輕輕地挪動身子。古羿虞掀開杯子的一角,躺了進去。小魚兒被弄醒了,半睜著眼打了個哈欠,又湊到古羿虞身邊睡著了。
一大早,幺焱走在路上。陽光不是很強烈,幺焱穿得很厚。
“嘿,幺焱!”一個男生輕拍幺焱的肩膀。
“早上好,陳一恩!”
“你也走路來學校?”
“嗯,我家不遠。”
“這樣啊。”
“看你那么高興,有什么不尋常的時吧?”
“呵呵,知不知道龔漪漣要轉到咱們班。”
“哦。”
“你不會不知道她吧,她爸是天龍集團的董事長,你說這年頭像她那么好的女孩哪找去啊,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那你就趕緊表現吧。”
“一定!”
陳一恩爽朗的笑聲漸漸消失在清晨似有似無的露珠中。
一輛深藍色的蘭博基尼敞篷跑車從幺焱身邊馳過,他甚至感覺到那輛車帶動的氣流。車內男人的側影輪廓如刀刻般清晰,眼神如地獄修羅般寒冷邪惡。
“那些富家子弟啊就是這樣,差點都撞到你了。”陳一恩撅起了嘴。
“沒關系的。”幺焱笑了笑,目光卻不離跑車消失的方向。
古羿虞與冰若寒幾乎是同時進的教室,惹得班上的同學更加確定報紙與娛樂雜志的猜測。
“你說他倆是不是真的在交往啊?”
“報紙上照片都登出來了,怎么會有假呢?”
“但怎么沒見他們經常在一起啊?”
“人家是公眾人物,通常是要到結婚的時候才會公布。”
“是哦。”
冰若寒身后依舊跟著兩個女仆,古羿虞依舊板著臉,似乎一切都沒有因為水晶宮照片事件改變什么,反而變得越發的平靜。
從第一眼見到報紙開始,冰若寒就明白這報紙的“主編”一定是冰正權。沒有他的授權,沒有一家報社敢亂寫,而且這次的報道重點沒有放在舞會上,相反卻側重于冰若寒與古羿虞的花邊新聞,這太不尋常也太捕風捉影了。這只是一個開始,冰若寒隱約看到了,接下來,冰正權會有更大、更強烈的手段。
漪漣幾乎是踩著鈴聲進的教室。她留著栗色的披肩梨花卷發。卡通般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大約一米六三的身高,嘴巴微翹,唇色鮮紅,像春天里開得正艷的紅玫瑰。
她步伐端莊,走到古羿虞面前時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下課鈴一響,學生們便開始收拾東西,赴各自的行程。冰若寒乘電梯來到十四樓的圖書室。圖書室的面積很大,高高的書架擺了一層一層的書。過道不是很寬,有一架一架的梯子。
奶奶說過聽進去、看進去的多,說出來的少就會壓抑自己。可她還是喜歡看書,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不愿別人打擾。這樣的世界是空白的,隨便冰正權與焦嫣給她畫上什么顏色。
冰若寒繞過一排排的書架,時而抽出一本,翻兩頁便放回去。圖書室里很安靜,甚至聽得到一頁一頁翻書的聲音。圖書室的窗子很高,有陽光從窗外斜斜地射進來。一縷縷的,像一種非靜止的能源,光柱般源源不斷地穿透玻璃。能看到細小的灰塵不停得飛舞,陽光下總是顯示事物本來的面目。
冰若寒幽幽地走著,拿起一本,《法國詩集》。書架空隙中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這么巧。”
“你好。”淡淡的,沒有任何溫度的語氣,把書遞給身后的女仆。
“我其實叫,幺焱。”幺焱頓了頓,瞳仁中閃著無法抗拒的蠱惑般的光芒。
冰若寒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卻有香氣呵出。這般一笑傾城,“我知道。”
“你笑起來真好看。”幺焱看得失了神,嘴角依然掛著溫暖甚至炙熱的微笑。
冰若寒沒有答話。這句話可能不需要回答,也可能這句話根本沒辦法回答,再或者這是幺焱說給自己聽的。幾秒鐘的對視或許過于戲劇化,或許過于尷尬。
幺焱歪著頭打量冰若寒,忽然從書架上取下三四本書,“這樣好多了。”
書架對面正好露出冰若寒的臉。冰若寒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審視幺焱的臉。他的眉骨略高,眼窩深陷。眉毛與眼睛的距離很近,渾圓的珠兒閃著光,似乎帶著某種妖嬈的魔力,讓人沒辦法移開視線。鼻骨很高,從眉骨下方就開始突起。鼻頭上翹,鼻孔呈橢圓形。鼻梁的線條自然流暢。嘴巴很薄,性感的微微翹起。唇下有個凹陷,下巴尖尖的,微翹。似乎找不到確切的形容詞來表述這件藝術品。冰若寒不得不承認,他的臉,真的近乎完美,是一個讓女人都會嫉妒的男人。這淡淡味道,是什么……這樣熟悉,卻又陌生。聞得讓人不由自己般陷進這無限的柔情。
“對了,我寫的譜子,有空看看。”
沒等冰若寒反應過來,幺焱已經把譜子遞到她手上。
“我去鋼琴店了。Bye!”(再見!)
回去的路上,車子路過那家鋼琴店。她隱約看到幺焱的側影一晃而過,卻沒有下車,今天似乎說了太多的話。她不喜歡跟任何人做過多的接觸。即使那擁有陽光般笑臉的
男人可能并不令她討厭。
天空剛剛落下帷幕,傍晚的幽靜使她感到舒適。冰若寒坐在床上,纖細的食指輕撫床單上白色的蕾絲花邊,思緒卻飄向窗外。
那根纖細柔軟的毛,是什么動物身上的?
寵物豬的毛沒有那么柔軟,鳥類的羽毛又不同,鼠類的毛也沒有那么長。到底是什么在古羿虞參加水晶宮舞會之前還在和他接觸?如果說是豺狼虎豹以古氏集團的實力與古羿虞怪癖的性格也不無可能。冰若寒撫了一下額前的碎發,不知道古羿虞駐滿圍墻的心,究竟哪里還有柔軟的出口?那根毛十分纖細且具有光澤,可能是小型狗或者品種純正的貓。但,乖張如他會對一只狗亦或貓現出柔情嗎?那般如地獄修羅的眼睛……
冰若寒收回思緒,忽而瞥見女仆放在桌上的琴譜。她如扇的睫羽垂下,遮住美眸,終是沒有動身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