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對話,對丟兒而言就象天方夜潭,如皇上所說,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她淡定地望著他們不發(fā)一言。
老頭不死心,繼續(xù)做著講解“皇上,她有公主的辟邪寶玉,右肩還有月牙胎記,年齡一樣,丟失的年齡也一致,請皇上明查。”
“可她。有哪一點象朕,又有哪一點象皇后?”
元清樞不知丟兒化了妝,壓根不愿相信眼前這個相貌丑陋的女子,是自己一心想找回的女兒。
丟兒聽到這兒,有點想笑,又有些想哭,如果誰跟她說世間什么最離奇,她一定會告訴人家,她是世間最離奇的存在。
她會是皇家的人?想想有生以來的經(jīng)歷,她仰天大笑。
元清樞被她笑得挑眉欲怒,如果寶月不是皇后的女兒,如果寶月不是他唯一的女兒,他才不會如此在意的。
他冷冷哼了一聲,眼中已射出怒光。
老頭趕忙拍著柵欄示意丟兒安靜“公主,小老兒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全當幫幫小老兒吧,十四年前我負責給宮中御膳房送菜,有一天,我拉著空車從宮中出來,第二天一早卻發(fā)現(xiàn)公主躲在車的夾層里正睡得香甜,那個夾層是小老兒自己改裝,專門幫宮里人偷運東西用的,這下我可做了難,我要將公主送回宮,不知該如何跟皇上解釋,馬車進出都是經(jīng)過衛(wèi)士檢查的,除非我主動坦白車子夾層的事,那晚皇后娘娘突然駕崩,皇上正在怒頭上,我怕……皇上會一怒之下殺了小老兒一家人,一時糊涂就將公主拉到烏城百里外的荒郊丟棄,可誰知這十四年,我竟然還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冥冥中,我知道是皇后娘娘在天之靈不放過我,如今,我一把老骨頭,黃土埋到脖子處的人,再也沒什么顧忌了,公主,求求你,跟皇上說說話,全當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吧。”
丟兒漠然盯著老頭,聽到這兒,雖然覺得證據(jù)十分充足,卻依然不愿相信受過那么多罪,在民間生活了十幾年的自己,會貴為皇族,而那臉色灰白,幾乎害自己一命歸西的太子,是自己的兄長,眼前這個面無表情尊貴無比的男子是自己的父親,慘死街頭的國丈是自己的親外公,荒謬,這一切都太荒謬了。
“寧可錯認,不能錯失,來人,送她入后宮,洗瀨干凈,朕要親自盤問,至于這徐老頭,自認罪過,立即打入大牢。”元清樞一甩寬大的袖擺,迅速消失在牢房的盡頭。
跟在元清樞身后的侍衛(wèi)奔上來扭住老頭的雙臂,牢卒這撲過來,抱住老頭,哀哀哭泣“爹,何苦呢?這是何苦呢?”
“三兒,爹今晚能睡個安生覺了,十四年啊,爹總算安心了,你說,你們弟兄六個,自小生龍活虎,還有你娘,身子骨也一向結實硬朗,卻好端端的一個個相繼意外身亡,就剩你一個人,卻還一直疾病纏身,你說不是皇后娘娘在天之靈怪罪,又是什么原因?你爹我也就是替宮人們偷運點東西,害人的事從沒做過,只有公主那件事啊……三兒,這下爹就放心了,你一定不會再有事,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三兒,你不要傷心,這是爹十幾年的心愿,你千萬不要傷心。”
侍衛(wèi)們拖著老頭離去,隨元清樞一起來的一位中年宮女攙扶著丟兒往外走,路上,她告訴丟兒,她是當年寶月公主乳娘的妹妹秀姑,現(xiàn)在宮中當差,與剛才的徐老頭是同鄉(xiāng),老頭就是找了她,將丟兒的事稟報了皇上。
丟兒任她講訴,并不接腔,腦中想著自己的事情,通過一樁樁一件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她發(fā)現(xiàn)一個硬道理,有錢不如有權,有權要有大權,雖然她不稀罕當皇家的人,但如果能救穆佑武,救穆佑武的家人,能從此不被人欺負,也不是什么壞事。
洗瀨完畢,丟兒臉上的丑妝盡悉掉落,露出一張清麗干凈的容顏,她的干凈是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就連眼神都顯得那么澄澈,當初,穆佑武就是徹底拜倒在這雙眼睛下的。
秀姑驚艷地端詳著,連聲贊嘆“皇上這回看到公主,絕對不會再說不是了。”
果然,當元清樞看到現(xiàn)在的丟兒,失態(tài)地站起了身,下意識喚了一聲“桐兒……”那是已故皇后任雨桐的昵稱。
丟兒撐著傷重的身子,彎腰施禮“民女王丟兒見過皇上。”
元清樞頓時清醒,坐回龍椅,臉色一沉“什么民女,什么王丟兒,不要再這樣叫了,過來,坐下。”
還沒盤問,元清樞就似乎已經(jīng)認定丟兒的身份。
丟兒站著沒動,一本正經(jīng)的說“皇上,還是問問清楚吧。”她要他沒有一絲懷疑地認清自己這個遺失民間的女兒。
“看不出,還挺有脾氣,朕記得你右肩那個月牙是碧綠色的,秀姑,你剛才看了么?”元清樞見她執(zhí)意如此,當下板起臉公式公辦地盤問起來。
秀姑趕忙回答“回皇上,奴婢親自檢查過了,的確是天生的碧綠月牙胎記。”
“把辟邪寶玉摘下拿過來。”元清樞見到現(xiàn)在的丟兒,第一眼已知她是自己的女兒,就算與她分離那么久,但兒時的模樣,還隱約可見,特別是眼睛,那是一生都不會改變的,怪不得那老頭這般肯定。
元清樞握著星星石,清涼的觸感讓他憶起皇后沒有溫度的玉手,心莫名一陣揪痛,他終究還是忘不了那件事,就算答應皇后不怪罪寶月,但心始終還是介意了!
他舒散了重逢的激動,淡聲說道“回來就好,朕會選個吉日詔告天下,再挑個日子在宮里開場宴會,介紹皇親國戚與你認識,朕記得你快十八了,也不小了,再找個機會給你指門婚事。”
他淡漠的聲音一下讓丟兒的心冰涼,起初,聽了徐老頭的話,她以為可能是自己貪玩才出了這樣的差錯,現(xiàn)在看來,她的爹爹可能真的不喜歡自己。
她也象元清樞一樣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用了,我在民間已有婚配,現(xiàn)在我婆家一家都被抓入了大牢,還正想跟皇上求個情,放了他們呢。”
沒有任何預兆,元清樞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龍椅的扶手“不許再提民間,什么婆家,以后再不許在朕面前提一個字,以前不知自己身份就算了,現(xiàn)在即知自己是公主,豈能再與民間百姓婚配?朕會替你做主另許人家。”
丟兒眼見他發(fā)怒,卻也不怕,他即認自己,想必總不會再殺,一心想救穆家,便不與他頂嘴,細聲細氣地說“不管怎樣,總要先放了他們才好,不然被人知道,還以為是因為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