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冥蓮看著面前人熟悉的面容，心中雖因重逢而歡喜，但同時卻也心有疑惑，“他……不是冥羽嗎？為什么喚他墨羽？”

冥蓮覷見面上難掩欣喜的鳳飛羽，心中疑惑更甚：“他是誰？和冥羽是什么關系？他們長得好像，難道是有親緣關系之人？”

這其實也怪不了冥蓮不識鳳墨羽的真實身份，他們雖相識數百年，但鳳墨羽在冥界的這千年間俱是隱姓埋名，冥界中人無人識得他的身份，就連冥王冥綰綰也不知曉其姓名，只知他是從仙界而來，是來鎮守陌離魔君封印的仙。而冥蓮當時也只是一個普通死神，就更是不知這事了。

無論他是鳳墨羽還是冥羽，不管現下在場的是仙界或是冥界的人也俱是識得他，他的到來讓眾人有了久未有過的放松感覺，精神上長久緊繃的弦紛紛松了不少。

鳳墨羽此時就站在離眾人幾步遠的地方，身上看上去并沒有什么傷痕，眼神清明，神志也是十分清醒，已不似冥王殿中看到的那般神情恍惚的模樣。

鳳墨羽一眼就看到了情不自禁走到眾人前頭的鳳飛羽，沖著他淡淡一笑，說道：“哥，你來啦？我等了你好久。”

“墨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陌離他沒對你做什么別的事吧？你體內的魔氣可驅逐干凈了？身體可有不適？”鳳飛羽看到鳳墨羽無恙，心里激動，關切地一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

鳳墨羽搖了搖頭，卻說著與鳳飛羽的問話絲毫不相關的話：“這里好黑，好暗……哥，你為什么這時候才來找我……你明明曾經允諾過我，說涅槃之后會帶我飛上天際，帶我去看天海之涯、星海極光，卻也都不算話，一去幾十年消息全無，只留我一人在此幽暗之地，與鳥獸相伴……”

鳳飛羽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越聽越覺得這話有些熟悉，但是卻忘了自己曾在哪聽到過：“墨羽，你在說什么？我們不過才分開不到一個時辰，你怎么會……”

鳳墨羽的視線緩緩掃過了跟在鳳飛羽身后的眾人，看到冥綰綰的權杖以及眾人攜帶的武器后雙眸中的光芒逐漸消退，變為死寂，而后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是我天真了……你們今日來此，是要來殺我的吧？”

鳳飛羽：“？！”

“九九天雷落于鳳族聚落，烈火燎原，天譴已至，唯有誅滅禍源，才可使鳳族重歸寧靜……”鳳墨羽神色冷靜地一字一句敘述著，像是在轉述別人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而非是判自己死刑一般，雙眼直直地看著鳳飛羽，看著他驚愕的臉，微笑著說道，“你也和他們一樣，將我視作鳳族的不詳之物，單是將我流放、困于此地還不夠，還要將我親手殺了，以抹除我這個‘為鳳族帶來災難的黑色污點’嗎？”

鳳墨羽此時面上雖然是笑著的，但眼中卻漸漸有淚盈出。那淚并不是透明的清淚，而是血淚，一道蜿蜒的血河隨著淚珠的下落，在他干凈白皙的臉上留下刺目的印記，刺痛了鳳飛羽的心臟。

而看到血淚的那一刻，鳳飛羽也終于想起鳳墨羽這段話的出處了，這是鳳墨羽當初因天生羽色為黑而被族里長老暗暗下令，趁著他涅槃時悄無聲息地將其流放至深淵詛咒之地后，他歷經數十年找到鳳墨羽時，鳳墨羽同他說過的話。

雖然鳳墨羽當初所說的話并不完全是這樣的，但由于事情已經發生過，前前后后的記憶交錯之下，才將別人說的和自己說的話產生了混淆。

即便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鳳飛羽也依舊記得他當初由于涅槃的緣故不得不離開，回來時卻已不見了鳳墨羽的影子，他尋了許久都未尋到，甚至沒有鳳墨羽的一點消息。

之后天雷降下，天火燒了村落，鳳飛羽才在機緣巧合之下聽到旁人討論起鳳墨羽，循著線索，跟著那些前去討伐鳳墨羽的人找到了他牽掛依舊的弟弟。

那時鳳墨羽一個人跪坐在深淵的平地上，身邊俱是烏黑色鳥獸的尸體以及身受重傷躺在地上的族人。他就那么愣愣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在聽到聲音之后，目光空洞地回頭，一行血淚順著他的面頰流下，滴在地上。

“不是……不是的！”血淚喚醒了鳳飛羽的記憶，他連聲說道，急于否認鳳墨羽現下的想法，“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你是我雙生的弟弟，是我的親弟弟！我們同根同源，同是鳳凰主脈的靈物，你又怎么會是不祥之物！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從沒有放棄過你！”

鳳飛羽伸出手，擺出當初從深淵接引鳳墨羽到自己身邊來的姿勢，以柔和的語調哄誘著那個記憶混亂的人：“來，墨羽，我們回家……回了家，一切就好了。”

可現在的鳳墨羽似乎什么都聽不到，甚至在看到鳳飛羽沖他伸出的手之后卻后退了一步，緩緩搖著頭，目光悲傷地自說自話道：“不……哥，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天涯地角，你不要丟下我……不要和他們一樣……不要拋棄我……”

鳳墨羽不知“看到”了什么，這樣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陣之后，忽然抬起頸部，仰起了一個絕望的弧度，同時從喉間發出一聲清越的鳳鳴，而四周血池也隨著這聲鳳鳴忽然劇烈沸騰起來，甚至連地面都在起伏。

“好像情況不太對，我們先走。”冥綰綰以權杖鎮壓地面的異動，同時知會眾人道。

可不等眾人離開，他們前方的血池猛然爆裂，有一龐然大物從池中竄出，紛紛血雨隨之迎頭澆下。

冥綰綰上前一步，將鳳飛羽擋在自己身后，同時揮杖筑起一道屏障，瓢潑的血雨頓時順著無形的屏障落到眾人身邊的地上，將他們身邊的土地蝕出一道凹槽。

等眾人面前的視線變得清晰時，只見一只巨大的蟒蛇盤著身體立在鳳墨羽的身邊，冰冷的紅瞳注視著他們。那只巨蟒的形貌讓眾人俱是一驚，因為它正是那曾往鳳墨羽體內注入魔氣，把他折磨地神情恍惚的那只巨蟒！

“哥……對不起……”鳳墨羽抬手祭出一片黑羽夾在兩指之間，有黑氣從黑羽上散發出來，“我本無意傷害你們，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