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空氣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股淡淡的汗味兒四散開來。
“笨鳥,我想你了。”一個好聽的男聲在我耳畔響起,這一句‘想你’,是我最幸福的聆聽。
會是真的嗎?好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稱呼,好熟悉的腳步聲,好熟悉的味道。我從信堆里緩緩抬起了頭,看到了一張好熟悉的臉,“金燦!”我驚呼,“是你嗎?”
他安靜地笑了,我從沒見他這么安靜的笑過,就像是雪夜里的白梅,就這么靜靜地開著。
“金燦你好可惡!”我殷殷哭訴,“換電話卡也不告訴我一聲,害得我老打空號,還有啊,你承諾我的信呢?還有還有哇,你寫的《飛鳥》呀,一個月才更新一節,總共就那么五節的寥寥數語,讓我好等!”
他第一次不打不鬧,依舊這么安靜地笑著,我懊惱地瞪著他,又可憐巴巴地說:“金燦,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笨,你現在一定鄙視我極了,明知道是空號,還要打那么多遍,明知道是只言片語,還是會沒日沒夜地看,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情商和智商會成反比,我現在是不是就很蠢啊?”
“笨鳥,”他站在門邊靜靜地笑,“我想你了。”
“不要答非所問,”我氣鼓鼓地說,“別以為說一句想我我就會原諒你對我的不管不顧,哼哼。”
“我真的想你了。”他安靜地笑笑,最后不動聲色地遁入了門縫,就這么消失了!
···················
“金燦!”我大叫了一聲,發現我仍躺在厚厚的信堆里,四下還是那么安靜,可就是沒有金燦的影子。
“原來是夢。”我失望地兀自嘀咕了一番,把桌上被我翻得亂麻麻的信塞進了書柜。
“叮咚,咚咚。”門鈴在這時候響了。
我拉開半大條縫,發現送信的郵差又準時地立在了門口,“小姐,你的信。”
“謝謝。”我接過了信封,游差擦了擦臉上的汗笑著說,“這已經是最后一封了。”
我看了看他身上扛著厚厚的郵袋兒,心里不禁費解地想這人腦子是不好使了吧,明明還有那么多的信沒送,偏偏說送到我這兒的是最后一封,不得不說工作會逼的人發狂啊。
“呵呵,工作很辛苦吧,”我表示體諒,“趕明個兒,你不用送信來了,等信到了,我上你那兒取。”
“您誤會我的意思了。”他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這已經是您能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了。”
“最后一封信?”我納悶兒了,“這話從何說起呀。”
“您可能還不知道,”他緩緩道:“我這幾個月來給您送的信,是一位先生老早打包好交給我的,這位先生付給我雙倍的酬勞,要求我按照他吩咐的,每周日下午五點二十分準時往您這兒送一封信。而今已是最后一封了,所以就及時的通知您,免得您苦等,我們這些拿人錢財的也過意不去。”
我戰戰兢兢地聽完這一席話,腿軟地跌坐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顧不得郵遞員出于禮貌的關懷,我站起身來緊緊地拽起這封信,重重地關上了門。
“啪!”這個世界再次變得安靜了,我強打起精神,默默地攤開了信:
笨鳥,近來可好?
抱歉,這么久,才給你這句遲到的問候。我知道,你一定恨透我了,雖然我說過讓你不要給我打電話,可是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你一定不會乖乖聽話,你一定是打了,而且打了不止一遍,對不對?只是打了那么多遍都沒打通,你一定惱急了吧。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你曉得不,其實我很笨的,我不知道要怎樣向你啟齒我的死訊,所以我只好以寫信的方式,來與你告別。
唐突地問一下,我給你寄得那五節《飛鳥》,都收到了嗎?這是我第一次寫故事,寫你和我之間的故事,希望你別嫌少,因為我已經沒時間寫更多了,愿意的話,就代替我把它寫完吧,我中文系的高材生,一定可以給它一個很棒很出色的結尾的。
對了,那信封里的紙鳥你可別弄丟了,你把它們打開,就能看到里頭的速寫,記得么,那就是我上次在天臺上給你畫的畫,我把它們拆開來折成了飛鳥,這樣拼起來就是一張完整的拼圖,都說拼拼圖可以練智商的,所以你一定要聰明起來,別讓我操心。
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吧,我曾說我會回來,這是我對你撒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謊,興許在不久的將來,你會遇到一個好男人,他會愛你,甚過于愛他自己,如果是這樣,我會大方祝福你們,盡管在你身邊的不是我,我也會感到很傻很幸福的,記住,你答應過我,不可以不開心,所以現在笑一個,好么。
愛你的,金燦
2009年6月14號星期三
什么叫“我已經不在了”,我感覺現在有十幾個驚雷在我的頭頂爆炸,讓我完全忘記了思考,思維是亂的,心緒是亂的,焦慮拼著命地打起了節,我的世界已天旋地轉······
天陰沉沉的,老天哭訴著,把滾滾的淚河流到了云上頭,這灰蒙蒙的光,籠罩到了金家人去樓空的屋檐上,就這么慘兮兮的暈死過去了。
空蕩蕩的院落前,有一個雙鬢斑白的老人,正拿著掃帚在地上嘩嘩地掃著,灰塵肆意地飛著,嘩嘩的嗚咽,風聽著,這是多么冷清的一幅畫卷啊,落葉不會飛了,秋蟬就這么僵在了樹上,連多一聲的叫喚,都不肯出。
我輕輕地走上前去,試探性地喊出了聲:“吳媽?”
老人佝僂著個背,像是一匹駱駝般的,以一個謙卑的姿態站定。
“孟小姐?”她抬起渾濁的眼,浮腫的眼泡上凹起的皺紋,是歲月留給她最無情的蒼桑,“你怎么來了。”她惴惴不安,卻又這么明知故問著。
“金燦呢?”我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卻無比不安地,等待著她即將給出的答案。
“少爺他,沒了。”她抽泣著吐出這幾個字兒,“呼呼~”像是不想逗留,奕或不曾來過,風很是殘忍地,將她的嗚咽刮散了。
“什么時候的事?”我深知這樣的追問毫無意義,可還是這么執著地,不肯罷休。
“6月14號,趕早走的。”我聽到了希望破碎的聲音,那是陰雨天最駭人地驚雷,把所有的期盼扯散。
回憶大步地向腦后奔走,6月14號,我高考完的那天,他給我打電話的那天,我現在才明白,那是我和他通的最后一通電話——
“你在哪兒啊?”
“在離天最近的地方。”
原來,那離天最近的地方,就是天堂。
“笨鳥,我愛你。”
原來,這矯情的情話,竟是最后的告白。“天不怕地不怕的金燦會怕什么呢?”
“怕你,怕你想我,怕你一說想我,我就舍不得走。”
原來,他所謂的走,竟然是相隔一世的別離。“我要去好多好多的地方,看好多好多的風景,拍好多好多的照片,等我回來,我就帶給你看。”
原來,他給我的諾言,竟是一時的失言。
“笨鳥,那么,再見。”
“好~再見!”
原來,他所謂的再見,是永不再見。婆娑的樹影,模糊了眼里流不干的淚,“有說是什么原因么?”我靜靜地看向滿臉悲痛的吳媽,仿佛一夕間,時間忘卻了流動。
“少爺是個可憐孩子,”她眼里的淚水漾開了花兒,“為了救崠子少爺,少爺掏空了夫人所有的錢,夫人不顧親情,毅然決絕地將少爺掃出了門,并且跟少爺斷絕了母子關系,還找人毆打少爺,少爺經不住折騰,就跑上了天臺,跳樓了,之后就成了植物人····”
“你確定嗎?”我激動地搖著吳媽的胳膊,笑逐顏開,“那他現在在哪兒,帶我去看他,帶我去呀!”
“孟小姐,節哀吧,少爺現在已經沒了。”殘酷的現實把奄奄一息的我給活活折磨死了,我不可置信的問:“不是植物人嗎?好好的人,怎么又沒了呢?吳媽,求你別騙我,我要聽實話!”
“是實話,”吳媽悲痛地說,“少爺變成了植物人,治療需要大筆的費用,夫人不肯出醫藥費,放棄了治療,就在前不久,被推去焚尸場,給活活火化了。”
“哇哇哇哇~”密林里的寒鴉叫了,是真的情不自禁地叫了,我又想起了那個如囚鳥般桀驁的少年,他掛著滿臉的壞笑,忿忿地叫我“笨鳥。”
飛鳥還在飛,地球轉了就不會停,這持續,就類似于東去的流水,西沉的殘陽,永遠都沒有定格。恍惚間,我看到了金燦最后的騰飛,他高舉著雙翅,最后又義無反顧的折翼——
“金燦,你不得好死。”
“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回來吧,迷路的天堂鳥,我收起我所有惡毒的詛咒,只盼日出,能早于日落。
(ending)
后記:有一種失意,叫朦朧
像是不想停留,亦或不曾來過,
風忘了記憶的尾巴,
把時間抓不住的沙,慢慢散落。
一夕間,所有的流云,都悄悄地靜了,
一切的悲痛與懷念,都歸結于二月,沒有星星的天。
篝火慢慢暗卻,
我煮一壺月光地清冷,
讓子夜的澄江,在點點的微亮中,死死睡去。
白茫茫的霧氣,朦朧了五更,白茫茫的霧花兒,
我躲在霧里,
聽斷腸的箜篌,在無人的空谷中,悄悄嗚咽。
情起了,愛涌了,
我錯過了日落的垂影,
看寂寞在落寞中西下,等落寞伴著寂寞東流。
弦不再動聽,
你放走了荒村的青煙,
用違心的情話,潑灑酒醉的迷離。
蘆花在搖曳中輕輕哭訴,
恍若是今日的倦膩,已扯破了他日的嫁衣。
記憶向后奔走,
彼時的笑,化作當下剜心的抽泣。
憤恨在跌宕中沉浮,
磐石割碎了烏蒙,激起千層浪。
漣漪沒完沒了的散了,
水中的幻影,竟是月亮最痛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