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宮里，散朝后的濮陽軒傲坐在紫檀桌案后面對著越凝歌笑，笑得很柔和。
“越凝歌，今日朝堂上之事……”
“還請萬歲放心，潘大人也是職責之內，稍微言辭過激一些罷了，臣一定不會往心里去的?！痹侥柽B忙順著話接了下去。雖然她向來睚眥必報，恨不得把那潘胖子做成天燈給點上，不過這些話卻是不能當著皇帝的面說出來的。
濮陽軒傲點點頭表示贊賞，越凝歌這么說非常符合他的心意，覺得越凝歌很識抬舉，因此看著越凝歌越發順眼起來：
“你能這樣說很好，朕也不愿看到你們這些國之棟梁因為誤會傷了和氣。”
越凝歌低著頭在心中好笑：那無惡不作的潘景仁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個蛀蟲，至于自己嘛……
就聽濮陽軒傲繼續道：“昨晚那個妖怪可有什么線索嗎？”
“啟稟萬歲，根據臣昨夜的調查來看，那并不是妖怪，而是……”越凝歌抬起頭來，目光中露出遲疑之色。
“那究竟是何物作怪？”
“此乃，化貓所為。”
“哦？那這化貓又是何物？”濮陽軒傲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怪物，“怎么朕從來沒在書籍里見到過。”
“萬歲有所不知，三千世界無奇不有，又哪里是能被書籍所概括的呢？化貓并非是妖怪，而是物怪的一種。所謂物怪，通常是帶來災厄的、作祟的鬼魂。化貓乃是由含冤而死的女子的那份怨恨為引，以與這女子有關聯的貓為媒介，通過作祟向所有害過那女子的人報復的一種物怪?！?/p>
聽了越凝歌的話，濮陽軒傲閉緊嘴唇，眉頭緊皺，顯出一副十分困擾的樣子。
“可是這皇宮里，怎會有含冤而死的女子？”
“萬歲，”越凝歌稍稍提高了聲調，“后宮乃是陰氣極重之地，萬歲就這么肯定，后宮之中沒有枉死屈死的女子嗎？”
濮陽軒傲愣了一下：“這……是了，你剛才提到了貓。如此說來，作祟的恐怕只有那位玉姬了?！?/p>
玉？越凝歌的心臟猛地一跳，面具下的嘴唇被銀牙緊緊咬住。隨后她強行穩定了心神，輕輕長出一口氣，這才問道：“不知萬歲能否告知這位玉姬的死因？”
濮陽軒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她是……自殺的，何況沒有人害過她。”
越凝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仿佛落到冰窖里一般，她略帶嘲諷的反問道：“含冤自殺？方才萬歲也認為這位玉姬是含冤作祟，怎么又變成了沒人害過她呢？難不成，萬歲是在包庇誰嗎？”
“休得胡言！”濮陽軒傲一下子提高了嗓音，似乎是動怒了。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隨后他又恢復到平常的樣子，仿佛剛才那人不是他一般：“這里面牽涉頗廣，關系到皇家的體面，不能隨意觸動，再加上此事時隔多年，調查不便，因此……”
“照萬歲的意思，既然這件事關系到皇家的體面，那咱還是不查比較好。反正，據臣所知，那怪復仇完成后會自動離去的。”越凝歌恭恭敬敬道。
“這……也不行。”濮陽軒傲果斷否決了這個提議，“宮中有怪乃大不祥，若是傳揚出去，朕的臉面往哪擱？必須要把那怪消滅?！?/p>
原來你關心的是你的臉面，后宮那些人的死活完全無關緊要。越凝歌心中越發覺得濮陽軒傲是那種只關心自身利益的人，但表面上依舊恭敬回道：“是，微臣定會竭盡所能。只是這上策既然行不通，其他的方法只怕會更麻煩。”
“朕不怕麻煩。好了，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p>
蘋果，花生，瓜子，糖塊，西瓜……越凝歌吃完這個吃那個，偶爾喝上幾口茶水，嘴里一刻也沒閑著。
她覺得心里有些憋悶，有些發堵。
雖然早就知道玉姬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越凝歌心里還是僥存著一絲希望。如今不僅希望破滅，濮陽軒傲還用“自殺”“事關皇室體面”這種詞來搪塞她，不允許她調查玉姬死亡的真相，玉姬更是與化貓扯上了關系……
“你不讓我查我就不查了嗎？”狠狠吐出西瓜子，越凝歌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有夜行在手，我不查，那是傻子！來人！”
聽到“來人”，薄荷急急忙忙從外面跑進了里屋，行完禮之后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統領有何吩咐？”
“你聽說昨晚上的事了嗎？”越凝歌吃完了西瓜，又拎起塊灑滿白糖的年糕。雖然離過年還早得很，不過這年糕是她吩咐鶯時專門準備的。
“回統領的話，這件事在宮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沒有人不知道?！北『捎行┛謶?，又有些激動。
越凝歌嘴里咬著年糕，含含糊糊地問：“那，你怎么看這件事？”
薄荷嚇了一跳，連忙回答：“奴婢哪里有什么看法，只是宮里鬧鬼的事情也是有的，雖比不得昨天的妖怪厲害，不過……”
“鬧鬼？”
“統領有所不知，奴婢聽幾位年長的宮女說，皇宮的東南角有個破破爛爛的院子，十年前那里出現了一個厲鬼，凡是進入那個院子的人全都失蹤了。不過聽說那個院子向來禁止女子入內，因此失蹤的都是男人。就連宗廟的圓通大師都沒能把那個厲鬼消滅。不過圓通大師施展大神通用結界把厲鬼給困了起來，就在那個院子里?！?/p>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自從越凝歌下山以來，回回都碰上跟十年前有關的事情。而且鬧鬼的院子居然是昨晚聽到的“東南角的院子”，不由得越凝歌不仔細思考這里面的聯系。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p>
是夜。
由于昨天晚上鬧妖怪，因此宮里的戒備格外森嚴。小心地避開崗哨和巡邏衛隊，越凝歌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飛檐走壁蹬萍浮水，直奔傳說中的東南角院落而去。
不多時，越凝歌已經趴在了那院子的墻上向里面觀望。
不愧是傳說中鬧鬼的院子，破磚爛瓦斷垣殘壁，整個院子陰氣……哦不，是鬼氣森森。東面的墻缺了三分之一，院門似是被白蟻蛀過，歪歪斜斜的，院中雜草叢生，就連幾顆歪脖樹都是枯萎的。
院中的宮殿倒是蓋得挺高大，想必從前一定非常氣派。只是現在東邊屋檐缺了半邊瓦，西面看起來像是漏水的樣子，房梁牌匾落滿厚厚的灰塵，不知有多少年都沒人打掃修理了。
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的樣子，越凝歌稍微放下心，飄身落在院內，聲息皆無。
又掃視了一遍院子，她這才邁步走到宮殿門前，輕輕地把門推開，閃身進了宮殿。
四周一片漆黑，月光透過窗子也只能照亮為數不多的范圍。越凝歌沒點火折，在黑暗一步一步向前走著，卻總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突然她反應過來：不對！從院子和宮殿外部來看，這個地方起碼十年沒有人來打掃過，可是自己進了宮殿，卻完全沒有聞到一個本應該滿地灰塵的屋子該有的氣味。這是怎么回事？
越凝歌正然發愣，在她的身后有一張桌子，上面的罩燈突然被人點亮。突如其來的光明使她的眼睛在一瞬間睜不開。就在這一瞬間，越凝歌的身后有什么東西沖她猛撲過來，就在她察覺到有異轉身的那一刻，一雙手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按到了一張床上。那雙手幾乎是沒有溫度的，像冰一樣冷。
“說，誰派你來的？”
【龍驤小課堂】
①。姬：古代中國對婦人的美稱；古代稱帝王的妾；美女的代稱?！ ?/p>
②。化貓：雖然有很多解釋，不過這里只取“外型是貓，卻可以站立行走；可以變化成人的姿態”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