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劍,得者既得天下。
如果事情真的只是這樣簡單就好了,越凝歌嘆了口氣。
可惜中間還有一個可能會成為祭品的劍侍。在她所知的范圍里,沒有一個劍侍能夠逃離這樣的宿命。
君王劍選擇之人,其實也是劍侍心中認定的王。
既然如此,為了王的愿望犧牲性命,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因為忠義最為重要。
越凝歌從來就不認同這樣毫無道理的規則,尤其是她知道每個憑借君王劍得到天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時候。
犧牲了一切,卻換來這樣的結局,那么所有的犧牲究竟有什么意義?
在她看來,所謂君王劍的神異,倒更像是詛咒--詛咒那些不懂得生命珍貴,不懂得珍惜自己擁有之物的人失去一切。
不知道那些曾經稱霸的王者,在君臨天下的時候有沒有感到過后悔。
“十三皇子這樣想稱霸天下,甚至不惜使出下作的手段。敢問十三皇子,你將君王劍拿在手中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對你來說君王劍意味著什么?你是否有得到它的覺悟?”
“……你的問題太多了。”龍風檀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君王劍,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越凝歌搖頭:“不,這些都是一個問題--對你而言什么是天下?”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是金銀財寶?遼闊的土地?數不清的美女?”越凝歌連珠炮似的發問道,“還是你想要的,僅僅是流芳百世萬人敬仰,立于大陸的巔峰?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龍風檀的手指漸漸松開,他感覺手中的君王劍仿佛突然增加了百倍的重量使他再也握不住劍身。
他無法回答越凝歌的問題,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心中充滿了迷茫。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是金銀財寶,不是佳麗三千,也不是遼闊的土地,萬人敬仰更只是一句空話。
那么,他口口聲聲要奪得的天下,究竟是什么?
龍風檀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沒有注意到越凝歌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在距離他不過六七步左右的時候,越凝歌悄悄從百寶囊中掏出墨玉飛蝗石,一招“漫天花雨”點了龍風檀身后那人的穴道,龍風檀依舊恍若不見。
直到越凝歌伸手從他面前的地面上取走君王劍,龍風檀才反應過來,伸手要攔,越凝歌一按繃簧,如同半空中打了一道厲閃,伴隨著一陣奇異的鳴叫聲,君王劍出鞘!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君王劍出鞘的瞬間,整片樹林開始彌漫著一股詭異的紅色霧氣。
龍風檀急忙向后退去,不知為什么卻向后摔坐在地。他剛抬起頭,越凝歌手中舉起的長劍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你不能做出回答,就破例讓你聽一下吧,君王劍的聲音。”
濮陽冥鴻隔著一片紅色霧氣,隱約看見有人舉起長劍,等飛奔到近前才發現原來拿著劍的是越凝歌。
見到他越凝歌有些吃驚,剛想跟往常一樣說幾句話擠兌他一下--越凝歌可沒忘了進歇城之前那茬--接下來濮陽冥鴻的舉動卻讓她手中的君王劍落在了地上。
濮陽冥鴻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仿佛怕她飛掉一樣,幾乎要把越凝歌整個包起來。
越凝歌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斷了,而且呼吸困難。然而濮陽冥鴻身上的味道,卻讓她逐漸安心放松了下來。
“不會再讓你離開了。”濮陽冥鴻喃喃自語道。
“你說什么?”越凝歌奇怪地問道,隨后被濮陽冥鴻從懷中推開。
緊接著某王爺雙手背在身后,抬頭望天,擺出一副“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沒干過”的樣子來,越凝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故意擺出一張正經的臉,濮陽冥鴻問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越凝歌撿起君王劍還劍入鞘,這時發財猛地撲到她面前不停地搖著尾巴作狗腿狀,她站起身摸了摸發財,“原來是發財帶你來的。回去吧。”
“等等。”龍風檀低低的聲音響起,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不復先前的神采,“這,這樣的東西就是君王劍?它所追求的是充斥著骨山血海的世界和戰亂嗎?這樣的……你是劍侍,難道對你而已那也是你的追求嗎?對你而言,究竟什么是天下?”
“十三皇子還是不明白呢,我不喜歡戰爭。”越凝歌神情溫柔地撫摸著發財,“雖然那樣的世界曾經是我的全部。那時的我是只懂得殺戮的人偶,我只需要服從命令執行任務。可是有人告訴我,就是這樣的我,就連一直都無容身之地的我,也不是可以任意舍棄的生命。
正因為如此,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貴和世界的多彩,對于我而言沒有什么比生命更為重要的東西。即便我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人,也許以后也會失去,但我絕不會因此放棄我的生命。
如果你死了,那什么也改變不了,可如果你還活著,那就能改變一些事情。況且,我的存在,就是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啊。
正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才組成了我們所處的世界,不是嗎?所謂天下,是此時此刻活著的人們啊。”
越凝歌的身影仿佛籠罩在驅散黑暗的光芒中一般,龍風檀呆呆地看著她漸行漸遠,忽然止不住地落下淚來。
“沒有什么是比生命更為珍貴的……越凝歌,我們也許再也不會見面了,但是這番話我是不會忘記的。如果我們是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下相遇,也許我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迷戀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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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言少敘,越凝歌毫發無損地回到了空竹山上,夜行一眾人簡直樂壞了。她隨便敷衍了幾句,畢竟隨身佩戴的君王劍被人從眼皮底下偷走了實在是丟人。
正吩咐人準備食物,刁蒙手里拿著一份京城的密報急沖沖進了山洞,很罕見地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越凝歌剛要問他出了什么事,刁蒙已經把密報遞到了她手上。只低頭掃了一眼,越凝歌臉上也顯得有些凝重了:
“太后怎么這么快就不行了?”
她正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辦,鴉離出現在山洞的陰影里,低聲稟報道:
“統領,剛才山下傳來消息,距離歇城不到三十里發現一支人馬,似乎是來宣讀圣旨的。”
“這么快?!”越凝歌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密報,上面大意是說太后病危,急宣濮陽冥鴻回京。同時派人來調查夜行上報的,蕭睿晟遭人暗算中毒之事。
夜行的密報自然比宣讀圣旨的天使要來得快,畢竟天上飛的比地上跑的速度要快得多。可這邊才接到密報,怎么天使官都快到歇城門口了?就連蕭睿晟中毒的事情都早就上報給朝廷了。
天地良心,蕭睿晟可是今天才遭的暗算。
一定是雙方都成了神仙,料事于先機啊。
冷冷地哼了一聲,越凝歌道:“隨本官下山,到歇城迎接天使官大人。該來的,總是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