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然帶著手下一堆人拂袖而起的越凝歌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回京，她也知道要是就這么回去了，除了掉腦袋就是掉腦袋了。什么夜行統領、君王劍劍侍、嵐曦山出身，全是空的，萬一濮陽軒傲給判了個當庭杖斃，那就全玩兒完了。

此時夜色正濃，她帶著一批親近屬下坐在空竹山上頂上一個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人工開鑿的山洞里，架起火堆開著燒烤大會。

雖然調味料不怎么豐富，但好歹吃的都是原生態健康食物，倒有一股野生生物特有的鮮美。

從鴉離派人傳回來的消息中得知，于春按照他的計劃帶著大軍人馬沖入敵營。自然，早已被橫掃的敵營除了滿地的尸體連粒米都沒給他留下。開始于春如入無人之境，還自覺能耐見長，十分得意。誰知后來發現這早就是一座死營，而且糧草輜重蹤影皆無，可把他給氣得夠嗆。

星虹國的規矩，戰場上繳獲的物資，可以按照比例賞給繳獲的人。偌大一座蠻國軍營，居然什么都沒有，要是繳獲了他們的糧草輜重，不僅是一大筆功勞，更是一大筆錢。

正當他在破口大罵的時候，濮陽冥鴻帶著人也跟進了敵營，見到滿地的尸體大大夸獎了于春一番，什么“于大將軍神勇無敵”、“智謀不讓諸葛孔明”……然后連哄帶騙地收了兵，狠狠批判了“臨陣脫逃”的監軍越凝歌，整頓一番之后拉著隊伍進了歇城，并成功與南路軍征討大元帥蕭睿晟見面。

據說，濮陽冥鴻跟蕭睿晟相談甚歡，不過一頓飯的工夫就彼此勾肩搭背地去了歇城最大的青樓。

“誒……青樓啊……”越凝歌笑瞇瞇地用紫殺劍割著一塊“茲茲”冒油的烤蛇肉，雙眼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危險光芒。

那回來傳信的心腹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愈發小心地稟報道：“鴉指揮使親自跟去看了，王爺什么都沒做。”

“他愛干嘛干嘛，跟我有什么關系。”越凝歌把紫殺劍狠狠戳進那塊被她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蛇肉里，“你回去讓鴉離告訴他，今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害得本官失了面子，別以為本官會這么輕易就饒了他。還敢去青樓？咱有帳不怕算，等蕭睿晟的事情完了，咱們慢慢兒算。去吧。”

那心腹連連點頭應承，躬身退到洞外，一晃身形蹤跡不見。

有一件事咱必須要承認，越凝歌跟濮陽冥鴻下午說的那幾句話可不是做戲。這兩個人都是有些急性子的人，又不樂意被人小瞧，要是真惹急了，別說吵嘴，沒準還真能抄家伙動手。

幸好這兩人深知彼此，雖然一時說了些氣話，沒一會兒冷靜下來都有些后悔不該沖動。雖然彼此掛念，可是誰也不愿意先認錯－－怕失了面子。

所謂“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也搭著他們都是心智卓越之人，竟全想到一處去了。彼此聯絡過之后干脆將錯就錯，利用這機會布下天羅地網，打算除掉蕭睿晟掌握軍權，順帶打擊蕭家勢力。

因此濮陽冥鴻在城中行動，越凝歌在城外部署。另外越凝歌還寫了封信，飛鴿傳書送往天京城，把他們的計劃通知留守的慕云程等人，幾處一齊行動，達到令敵人自顧不暇、各個擊破的目的。

燕旭有幾分不滿，他出生的村落被當年南下平亂的蕭睿晟順手屠光，他當時正好在很遠的山上采藥，這才逃過一劫。

身為唯一的幸存者，他恨不得把蕭睿晟碎尸萬段。如今眼看蕭睿晟近在眼前，他卻只能在歇城外的空竹山上烤肉。心中熊熊燃燒的復仇之火令他無法平靜下來，卻又不能違背越凝歌的命令，只能一個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咬牙，這其中滋味有誰能體會？

越凝歌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不點破罷了。她很明白燕旭的心情，正如她天天上朝都要對著蕭善一跟濮陽軒傲卻不能動他們分毫一樣，她深深痛恨著自己的無力和弱小。

所以她不會冒險，更不會讓自己的屬下冒險。二世為人，她深信，只要活著，總會有辦法。

退一萬步講，假如今天她跟著大隊人馬一起進城，她也絕不會讓燕旭一起進城的。

但越凝歌并不是那種擅于安慰別人的人，因此她并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等眾人吃飽喝足了，她才道：

“眼下，京城那邊的事情已經布置妥當，只要他們不是太笨，等咱們回去的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歇城的狀況現在還不是很明了，等到具體情報傳回來，咱們再著手布置。這幾天先稍安勿躁，做些準備，到時候一舉成功。”

燕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越凝歌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燕指揮使，我有話跟你說，你且隨我來。”

燕旭滿頭霧水地站起身，隨著越凝歌走出了山洞。

“不知統領有何吩咐？”

月光下的空竹山被染上了一片銀色的光芒，溫柔如水，如夢似幻。無邊月色下的空竹山充滿了寧靜。沒有蟲鳴，沒有鳥鳴，連風聲也沒有，萬籟俱寂。沐浴在月色下，仿佛整個人也被月色和夜色融化了。

越凝歌倒背著雙手站在一棵樹下，目光透過枝葉間的空隙凝視著天空中的明月，緩緩道：“燕旭，你對我星虹國的律法知道多少？”

燕旭搖搖頭：“一知半解”

這也難怪，燕旭本身就不是通過正常途徑入朝為官的，再加上夜行權力極大，但凡有些職務的在星虹國都是橫著走，對律法不甚了解也在情理之中。

“星虹國有一條律法是大體這樣規定的：但凡斷案，都要講究證據。且要人證物證俱全，還要對得上號。最重要的一點，犯人的陳述只信一半。”看燕旭還是云里霧里的樣子，越凝歌神秘一笑，“我來舉個例子。假設你要報仇，而且你成功了。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