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默默走向門口，我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么，隨著她拉起靴子上的拉鏈的聲音，我快步走過去，抓著她的胳膊，她站起身來看著我。

“這么晚了你去哪兒？”我忽然有點生氣，生氣耗子和許瓊自以為是的態度。

我轉向耗子和許瓊，毫不客氣的道：“周浩，許瓊，你們認識我也十多年了吧，你們如果覺得我李昊博是那樣的人，那我也無話可說。”

我轉過頭，“我給你找的衣服呢？”

看我這么嚴肅，她小聲說道：“在樓上。”

“去，趕快把這濕衣服換掉。”我帶著點命令的口吻道。

鄭小婉低著頭想拿開我的手，但是我就不松開，她開口道：“算了吧，我還是走吧，別惹你朋友生氣。”

這時耗子和許瓊也走了過來，許瓊開口道：“李昊博，我希望她說得是真的，”她頓了頓，“今天真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

許瓊徑直打開門走了出去，耗子向我使個眼色，“我們從機場打車來的，把你車鑰匙給我，我們借你的車回家。”

我沒有多說什么，就從玄關的臺子上拿起我車鑰匙遞給耗子。我明白他肯定相信我，只是想拉許瓊看一下行車記錄儀上的內容，好讓許瓊別對我產生誤解。

等耗子出去關上門，整個房子又成了我和鄭小婉兩個人，但是設想的晚餐因為心情的原因看來要泡湯了。

“愣著干什么？快去換衣服啊。”我對鄭小婉說道。

“我看我還是……”她依然堅持要離開。

“還是什么？這么晚你怎么回去？你出了家門能找出去嗎？穿一身濕衣服大冬天的你以為是鬧著玩兒的？”我提出四個問題似乎讓她有所動搖，就繼續說道：“小婉，他們都是我十幾年的朋友，你放心，不會怎么樣的，況且我們本就是清清白白的，怕什么啊？”

我抓著她的肩膀，認真看著她道：“事已至此，就別想太多了，快去把濕衣服換掉，小心生病了。”

她點點頭，乖巧的彎下腰換掉鞋子，上樓去換衣服。

我看著她的背影，嘆口氣，提著買來的食材放到餐廳桌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過了一陣，樓梯上傳來噠噠的拖鞋聲，我抬頭看到鄭小婉穿著顧楠的連衣裙，頓時看起來成熟了不少，披著的頭發讓她更增了三分嫵媚。

我站起身來，笑道：“看，多漂亮，去把頭發吹干，別著涼了。”

她點點頭，紅著臉蛋走進浴室去吹頭發。又過了五分鐘，她走了出來，長發已經在后面扎成了馬尾，看起來既漂亮又精神。

看我看著她，她有點不自然，“我是不是穿這個裙子不好看？”

“不，非常不錯，很漂亮，”我笑道，“衣服和人都是。”

她紅著臉不知說什么好，我想了想開口道：“真想邀請你一起去外面共進晚餐，但是你穿的這個裙子好像是夏秋裝，這幾天太冷了。”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汲著拖鞋走到沙發前拿起自己的白色羽絨服穿在身上，轉身對我露出笑容：“現在呢？”

她的羽絨服是長款的，正好下面的裙子下擺也是白色的，剛到膝蓋上，這個搭配既清純又不失穩重，讓人眼前一亮。這會兒羽絨服潔白如新，可能是我不在的時候她把上面的污漬處理掉了。

“真不錯，那我們去外面吃飯吧，這會兒應該過了高峰期了。”我拿起自己的外套。

她走到門口，彎下腰去穿靴子，我看她之前好像穿著打底褲，這會兒穿裙子索性是光著腳光著腿，就說道：“這樣穿可能會很冷的。”

“會有點兒，”她拉好拉鏈站起身子，“不過沒事。”

我點點頭，忽然想起來車讓耗子開走了，走出小區才能打到車，這段路鄭小婉應該會很冷。

“現在沒車，走出去才能打到車，怎么辦？”我看一眼她裙子和靴子之間露出的潔白的膝蓋。

“沒事，不會很冷，走吧。”她仰起頭看向我。

我們走出家門，稍微靠在一起慢慢向小區外走去，誰也沒有說話。我記起顧楠和美彤在的時候，都會挽著我的胳膊靠著我，想到這里忽然覺得有點冷，轉頭看向鄭小婉，她踩著路燈下的影子一步一步走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外面，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一起坐在后排。

“想吃什么？”我問她。

“嗯……我想想啊”她嘟起嘴吧歪著腦袋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美彤。每個女孩子都像是長不大的孩子，總有可愛的一面不時展現出來。我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剛認識的女孩子，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們去吃酸辣粉還有羊肉泡好不好？”她轉過頭，笑嘻嘻的樣子。

“好吧，我就知道不是火鍋就是麻辣燙，不時麻辣燙就是酸辣粉，你們啊......”我拉長聲音感嘆道。

“嘿嘿，誰讓我們是女生呢~”她眼睛瞇成一道月牙兒，“你老婆是不是也喜歡吃這些？”

“她是重慶人，你覺得呢？”我反問她，“在她在世的時候，很喜歡吃火鍋。”

“重慶人肯定愛吃火鍋……”她本來笑嘻嘻的，聲音忽然小了下來，“你說她……在世的時候……意思是……”

“她已經去世了，136天前。”我看了鄭小婉一眼，轉頭看向窗外。

“對不起……我……”她給我道歉。

“沒事，”我轉過頭對她笑笑，“我們還沒結婚，她就走了。”

鄭小婉眼神很復雜，看著我沒有說話，半晌，我聽到輕輕的一句：“對不起。”

我轉頭看了一眼她，對她露出笑容，“沒事，我們去吃酸辣粉吧。”

出租車停下來，我們走在小吃街上，信步向前。直到吃晚飯，我能看得出鄭小婉依然在強顏歡笑，她似乎被我的事情影響了，一晚上都心情不是很好。

在走向路口的時候，她開口道：“我今晚住那里，明天去你家取衣服。”我抬起頭，看她伸手指向斜對面的如家酒店。

我沒有反對，因為我沒有反對的理由，“好的，那我陪你去辦入住手續。”

她點點頭。到酒店前臺開好房間，我把房卡遞給她，“晚上早點休息，外邊冷就不要再出去了。”我怕她跑出去一個人出什么事情。

她點點頭，“放心，你也回去吧。”

“好，有事打電話。”我遞給她一張名片。

我轉身走出酒店，攔了一輛出租車，抬起手看時間是晚上10點，就讓師傅開到水岸東方，我要去耗子家把車開回來。

到了耗子家樓下，我考慮著要不要上去。剛才那一陣子確實讓我和耗子兩口子有點尷尬。思考完畢，我決定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耗子，”我直接開口，“我在你家樓下，把車鑰匙給我拿下來。”

那邊沉默了三秒，“是我，周浩洗澡呢。”

靠，是許瓊。

“李昊博，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許瓊一句話讓我臉上一陣燥熱。

“我是覺得，”我嘴硬道，“這么晚了，可能你休息了，就想讓耗子把鑰匙拿下來。”

“好吧，那我給你送下去。”許瓊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在想我那會兒為什么會生氣，難道是惱羞成怒嗎？可能是他們想當然的認為我根本沒把顧楠當回事兒的態度讓我接受不了。

顧楠于我，是一個忘不了的傷疤。

單元門被打開了，我轉過身，許瓊穿著一件淡粉色的大衣，穿著長靴，妝容精致。

“我們去小區旁邊的咖啡廳坐坐吧。”許瓊把車鑰匙遞給我，像是商量，又像是不容反駁的命令。

我點點頭，和她慢慢走到小區自動停車場，她刷了一下卡，不一會兒我的車就被傳送到了取車口。我們開車到小區門外，一起走到咖啡廳。

這會兒晚上10點多，咖啡廳里有幾桌客人，都是一男一女，音樂是輕柔的鋼琴曲，營造出優雅而曖昧的氣氛。

我們坐在落地玻璃邊的卡座內，許瓊很意外要了一杯黑咖啡，我看她一眼，也要了一杯黑咖啡。

我不覺得這是朋友在咖啡廳的輕松閑聊，這種感覺有點像談判。

“我們今天指責你不尊重顧楠，你是不是很生氣？”她翹著小指優雅的攪拌著咖啡。

“有點，”我抿一口咖啡，“但是主要是我覺得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沒感覺到你們的信任。”這咖啡真苦，我皺皺眉頭。

“信任？”她挑挑眉毛，“這么嚴重？”

“我覺得就這么嚴重。”我盯著她的眼睛。

“比如說，”她抿了抿嘴唇，“我不在家，你跑到我家找周浩，敲門一陣子后，開門的卻是一個濕著頭發裹著浴巾的年輕女孩子，你會怎么想？”

濕著頭發裹著浴巾……這鄭小婉真是不拿我當外人啊。我又喝了一口咖啡，“這只能說……”

“太巧了，”許瓊接著我的話茬，“是不是？”她露出笑容，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

“對啊，”我深呼吸，“你們遲來或者早來半個小時，我覺得都不會碰到這個情景。”

“那么我們怎么知道你出門前是不是在洗鴛鴦浴呢？”許瓊的玩笑聽起來一點也不好笑。

我盯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昊博，”她盯著我看了一陣，“或許我們有點先入為主了，但是你不覺得確實有點不合適嗎？”

我沒有說話，細細咀嚼著許瓊的“不合適”的含義。

“我知道你是真的深愛著楠楠，楠楠走了，你遭受了巨大的悲痛，”她的語氣緩慢而輕柔，“即便你現在失去了楠楠，名義上是單身，而且我們也不該過問你的私生活，但是那個叫李美彤的姑娘呢？你真的只把她當妹妹？”

我嘆口氣，“阿瓊，謝謝你們對我的關心，但是很多事情你們真的不了解，而且我也不了解。”

“是你不了解，還是你不愿意面對自己的內心？”許瓊反擊道。

“我不知道，”我懊惱的閉上眼，“阿瓊，你不要再逼我了。”

“是你在逼自己，”許瓊站起身，拿起大衣，“昊博，如果你真的在意美彤，那你就該想想她的感受，”她拿起手包，“不管事實到底怎樣。”

說完這句話，許瓊就轉身離開了。我看著她走出咖啡廳，慢慢消失在黑夜里，心里也變得空落落的。

如果你真的在意美彤，那你就該想想她的感受，不管事實到底怎樣。許瓊的話一直盤旋在我腦海里，直到我躺在床上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