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門外,杜芊芊看了香珠一眼,問道:“剛才你去芳菲閣那邊看過沒有?那邊怎么樣了?”
芳菲閣是二小姐杜芳晴的閨房,一幢二層樓閣,加一個院子。杜府地方較大,每個小姐公子都有自己的院子。如二小姐住的是南院的芳菲閣,她則住在東院的沁水閣。
剛才,蘇氏與她有私底話要講,她便讓香珠先出去,到外面打探一下情況。
香珠走近兩步,低聲道:“小姐,這個時候白姨娘還在芳菲閣里,再過半個時辰就是白姨娘到武穆侯府打馬吊的時候,要不要等等?”
杜芊芊點(diǎn)點(diǎn)頭,白姨娘出身低微,最會的招數(shù)就是使?jié)姡覆恢c白姨娘正面沖突。只要點(diǎn)中她的死穴,任她一百個白姨娘也鬧騰不起來。
“還有半個時辰,那就到后花園散散步吧。”杜芊芊點(diǎn)頭道。這段時間老窩在床上,她的身子骨都快睡散了。
香珠笑道:“小姐,后花園的紫絹花開了,用來淘脂胭可是上上之品,要不要去看看?”
杜芊芊知道香珠是在討好自己,以前未出閣的時候,除了吟詩作賦,她用來打發(fā)時間的事情就是淘脂胭,漸漸的竟然練出一手好功夫,淘出來的脂胭連宮里的妃子都時不時傳個話出來讓她幫忙淘一盒。只不過,自從嫁入寧王府之后,她就再也沒有淘過脂胭,如今想起來,不由有些手癢起來。
杜芊芊點(diǎn)點(diǎn)頭,邁步朝后花園行去,香珠忙快步跟上。
走到垂花門的時候,杜芊芊不經(jīng)意抬起,忽然“咦”了一聲。
垂花門是前院與后院隔開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還種有若干名貴花草。外客到這里就得止步,沒有主人的允許,是不能隨便進(jìn)入內(nèi)院的。
“那人是誰?”杜芊芊看著外面那個人影,問道。
外面那人似乎很著急,不停地來回踱著步,時而還搓一下手。
杜芊芊看著那人,見他雖然身著布袍,但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頭上青絲挽起,插著一支木簪。年紀(jì)不大,約摸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這人,好像在哪里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香珠一看,杏眼便豎了起來:“哪里來的惡徒,竟敢在垂花門邊上偷窺!”
她走出去,毫不客氣道:“你這廝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垂花門邊上留連,你不知道這府里的規(guī)矩嗎?”
那人一聽,似乎吃了一驚,忙作揖道:“這位姐姐請息怒,小生名叫張阿生,是杜老爺?shù)拈T客。小生并非有意冒犯,小生只是在等老爺出來。小生有急事要向老爺稟報。”
杜芊芊一聽到張阿生這三個字時,恍然大悟,難道乍一聽起來這么耳熟呢,原來是后來宮里的首席御醫(yī)。這個時候的他,應(yīng)該還處于懷才不遇的階段吧?
她走了出來,向張阿生問道:“張先生,家父剛剛有事出去,可能沒有這么快回轉(zhuǎn)。你有何事找家父,可否告知于我呢?我一定會轉(zhuǎn)達(dá)給家父。”
張阿生有些迷惑地看著面前透著伶俐氣息的小姑娘。
香珠忙道:“這是我們府上的大小姐,張先生有什么事情,盡可以跟我們小姐言講。”
此時的杜芊芊在京城中已小有名聲,所以聽到是杜府大小姐,張阿生忙過來行禮。
“張先生但講無妨。”杜芊芊道。
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猶豫,最終咬咬牙道:“望小姐轉(zhuǎn)告老爺,說張阿生家里老母病重,需馬上趕回床前奉藥,來不及向老爺辭行,望老爺見諒。”
“床前奉藥乃是做兒女的必行之事,何來見諒之說?”杜芊芊微微一笑,“張先生不必感到抱歉,只管回去便是。家父回來我一定代為轉(zhuǎn)告。”
張阿生的臉上似乎仍有猶豫之色,終于長嘆一聲,黯然而去。
杜芊芊望著那略顯寒磣的背影蒼茫離去,心中升起一絲疑惑。既是主家答應(yīng)放人,本應(yīng)感激才是,怎會是長嘆呢?
杜父生性豪爽,門下食客過百,難夠有照應(yīng)不周全的地方,也不可能每個人都有深交。除了一些對于政途有助的文人之外,其他的人,或許只不過是幾面之緣而已。
她記得,這個叫做張阿生的人,進(jìn)入太醫(yī)院是兩年后的事情,而成為太醫(yī)院首席御醫(yī),則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這么說,這個張阿生,目前仍處于落魄的時候。懷著一身高超醫(yī)術(shù)前來投奔爹爹,無非想借自己爹爹的關(guān)系謀一個出人投地的機(jī)會。看來爹爹并沒有能夠幫得到他,所以他才萌生出離去的心思。畢竟是父親對其有恩,這樣明講出來終歸不太好意思,所以他就編了一個家中高堂病重的理由……
這樣的解釋,對于他臨去那一聲長嘆是不是可以說得通呢?
她記得,五年后杜府面臨滅頂之災(zāi),卻沒有一個可以報信預(yù)警的人。那是因?yàn)楦赣H生性高傲,不愿與宮里面的人結(jié)交,所以消息才如此閉塞,全府上下竟沒有一個人逃得出去。如果當(dāng)年與這位張阿生有深交的話,也不至于連一點(diǎn)消息也透不出來!
“先生留步!”杜芊芊出聲道。
張阿生怔了一下,回過頭來,有些愕然地望著杜芊芊。香珠不明所以然:“小姐……”
“張先生高堂抱恙,家父得知一定心中不安,先生稍等片刻,回鄉(xiāng)的盤纏一定得帶上。”
她微微一笑,拔下自己頭上的珊瑚簪子,交給香珠:“你到賬房那里去,讓她們先支五十兩紋銀出來,給張先生做盤纏之用,母親那邊我稍后再跟她稟報。”
香珠驚愕地瞪大眼睛:“小姐,五十兩銀子啊?”
“快去,還磨蹭什么!”杜芊芊輕喝道,“難道要讓張先生久等嗎?”
香珠委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她不知道小姐為何要給一個落魄的門客那么多銀子,但是小姐說自會跟夫人解釋,她也不好再說什么,嘟著嘴走了。
張阿生愕在原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慌忙道:“大小姐,這川資一二兩銀子便夠了,哪能要這么多?”
杜芊芊正色道:“銀子先生一定得收下。父親收養(yǎng)門客,其意圖在用兵千日,用于一時。先生現(xiàn)在雖然落魄,但是日后飛黃騰達(dá),前程不可限量也說不定。正所謂機(jī)遇靠的是等待,先生若是有急事,可先去侍奉高堂,把家里的事情忙完之后再過來也不遲。到時候,說不定就有機(jī)遇了。”
張阿生怔怔地望著面前的小姑娘。她站在陽光之中,渾身散發(fā)著如陽光般明媚的氣息。一雙眼睛深遂明亮,仿佛能洞穿別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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