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這時才想起，救杜府小公子不除卻二小姐之外，還有面前這位大小姐。馬上干笑道：“大小姐說哪里話，你們姐妹倆同時跳下水去救弟弟，足顯你們姐妹情深。這在京城里已經傳為佳話，好多官宦之家都以你們姐妹為榜樣呢。”

杜芊芊知道這位何大夫為人奸滑，他現在在和自己兜圈子，也不介意，一邊含笑聽著一邊朝前行去。

“二妹妹這病說也奇怪，以往也有過類似現象，這十頭八天的都活蹦亂跳，全好了，怎么這一次拖得這么久？”杜芊芊微頓住腳，似是隨意地又問了一句。

何大夫暗暗呼了一口氣，這種問題他早就在肚子里打了幾百回的草稿，自然說起來滴水不漏：“大小姐有所不知，二小姐身子一直就不太好，隔三岔五就要藥補一次。如今雖說已進入夏天，但是這池子里的水還是涼的。二小姐被這池水的寒氣侵襲入體，哪里受得住？冷熱交激，沉淀下來，形成病根，自然就難好了。”

“原來是這樣啊。”杜芊芊恍然大悟的樣子，讓何百祥又有一陣錯覺。以為面前這位小女娃娃還是涉世未深，還沒有那么多的心機。

“那就有勞何大夫多多費心了。”杜芊芊淡淡說道。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南院的芳菲閣門前的石階前，何百祥很懂禮節地停住腳步，讓杜芊芊先行。

杜芊芊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有風吹過她身后齊腰的長發，薄如蟬冀的披帛飛揚，她微微一笑，初現風華的臉上綴滿陽光，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深遂如千年寒潭，她淡淡道：“我這兩天聽得下面的婆子說，在南墻那邊，撿到一塊絹帕。香倒是香很很，但不是我們府上所用的香料熏出來的。上面繡著翠玉軒，想必是下面哪個不檢點的小廝出去玩，順手帶回來的東西。老爺已經發話了，一旦發現這等敗壞門風的奴才，一律打將出去，免得帶壞了這府里的公子。偏偏又是在南墻落下的，二妹妹的聲譽難免有些影響。香珠你待會跟二妹妹屋里的丫頭婆子們說說，看到有什么可疑惑的人，立馬告知母親去！”說到這，她的目光隨意地瞟了何百祥一下。

香珠馬上應了下來，隨著自家小姐邁上了石階。

何百祥呆在原地，如五雷轟頂般，臉色慘白，一下子不會動了。他與翠玉軒那邊的事情，難道這位杜大小姐知道了？他看向那娉婷而入的身影，心中又驚又怕。

他在翠玉軒有一個駢頭，已經好了有好幾年了。他一個月大部分的診金，都堆到了那個粉頭的身上，但這件事情家里那位母老虎是絕對不知曉的，幸好杜府給的出診費也多，這才沒有給家里的那位發覺。

前幾天那個駢頭是給了一塊帕子給他，他一時高興便貼身收了，出了幾趟醫診，這才發現帕子不見了。他這幾天提心吊膽的，就怕落在家里，被家里的那位撿到的話，那就什么都完了。

誰想到，這塊帕子竟然落在了杜府里！

他素來知道杜氏一族百年望族，家法族規一向十分嚴明。尤其到了杜氏這兩兄弟這一代，更是半點不得越雷池半步。

如今的杜老爺叫做杜士庭，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大哥喚作杜士元，如今鎮守邊關，是邊關副帥。生有兩名嫡子，也是嚴加管束。聽說前幾年一名年紀尚小的嫡子，受到了下人的唆使，到煙花巷里風流快活了一夜。不知怎么竟然被杜士元知曉了。怒極的杜士元告了假，連夜從邊關趕回。那名下人當場被杖斃，嫡子也被他用皮鞭抽得死去活來，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有余。至此，杜氏一族上上下下均不敢再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情。

何百祥知道，自己不是杜府的家生子，當然杜老爺無權處置自己，但是這件事情如果透露到杜老爺耳朵里的話，自己的這個鐵飯碗算是徹底打碎了。

沒有了這么豐厚的診金，翠玉軒那位水靈靈、嬌滴滴的小娘子還會跟著自己嗎？這一點，他用腳踩頭也想得出來。

他苦著臉，想到方才杜大姐臨進去時那似乎洞穿所有事情的一瞥，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自己這么隱晦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這府里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夠不知道呢？

當下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保住自己的飯碗要緊。至于白姨娘那邊，這些年來自己也幫著她攬了不少的錢財進來，也算是對得起她了。回過頭來想一想，若不是她貪得無厭，還要自己繼續隱瞞事實的話，他也不至于露出這么大的破綻，以至于被杜府大小姐看出來。

主意已定，何大夫忙緊走幾步，追上杜芊芊，訕笑著低聲問道：“大小姐，二小姐的病差不多好全了，今天再吃一副老夫的藥，準能馬上就好起來。如果不行的話，那老夫就再下多幾分劑量……。”

杜芊芊的唇邊露出笑容。看來打草驚蛇這一招還挺管用，她才不過隨意提了一下翠玉軒，就把何百祥這條蛇給驚出來了。

何百祥在翠玉軒養粉頭的事情，也是后來在白姨娘的假懷孕事件中被揭發出來的。據他后來的交待，說的是幾年前就與那名叫做小翠的粉頭有勾搭。所以，杜芊芊就來了一次試探，照目前情形看來，試探相當成功。

“不用。”杜芊芊跨上臺階的腳步收了回來，看向何百祥的表情充滿溫和的笑容：“那可不成，二妹妹的身子如此孱弱，這藥下得重的話，那效果不是適得其反嗎？到時候又要惹得白姨娘傷心了。”

何百祥看著面前的杜大小姐，一時之間倒弄不清她到底想要他怎么做了。

“你還是依著你的方子，開幾副藥就成。”杜芊芊道，“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何百祥心下有些納悶，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杜芊芊笑道：“何大夫，你醫術高明，我看這府里的老爺夫人小姐公子們，如果有個頭痛發熱的，也不用再到外面請大夫了，就請何大夫一并代勞了吧？你放心，這酬金方面，絕對不會虧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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