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夫裝模作樣地切了一會脈，正要說話，猛然想起方才杜大小姐對自己說的話，她要自己依照以前的方子，仍把二小姐當成病人開藥，這究竟是何緣故呢？

他想了想，還是想不透其中的道理，索性不想，依著以前的舊方子開了藥，而且開的都是最貴的藥材。這是白姨娘以前交待的，他心里知道，白姨娘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的，就連這藥方也不放過。

開完方子，遞給李媽媽。李媽媽接過來看了，滿臉堆笑，少不了說以后有好處絕對忘不了他之類的話，這才讓春梅把何大夫送出門去。

何百祥出了門，看到院子邊上一個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立著的杜芊芊，馬上小跑過去，點頭哈腰道：“大小姐，老夫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藥方開好了。二小姐一切如常，過幾天也就大愈了，只不過現在二小姐的臉色……”

何百祥故意把最后“臉色”兩個字咬得很重，這才說道：“……不太好，大小姐可要多費心了。”

杜芊芊幽幽地嘆息一聲：“是啊，我這個好妹妹，我平日里怎么就沒有發現她的好呢？看來真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失職了。小弟的命多虧了她，所以今天我要好好伺候伺候她，以作答謝。”

然后，她從香珠手中拿過一樣東西，在何大夫面前晃了一下，問道：“何大夫，你看我這個東西有用嗎？”

何大夫定睛一看，認得是宮里賜下來的香胰面。這個東西，可是皇宮內宛里那些后妃們才用得上的。不由笑道：“這個使得。”

杜芊芊含笑道：“那就好，有勞何大夫為舍妹費心了。”

何大夫哪里受得住這樣的話？忙堆起滿臉笑臉道：“舉手之勞而言。如果今后大小姐用得上老夫的地方，盡管開口，老夫必定竭盡所能，在所不辭。”

“好說。”杜芊芊點一下頭，揮揮手。

何大夫會意，朝杜芊芊半躬了一下身子，這才轉身朝著原路回去了。

一直看到何百祥在轉角處消失了背影，香珠這才納悶地問道：“小姐，奴婢看這屋里的那位根本就沒病，為什么你還何大夫開方子呢？”

杜芊芊緩緩道：“我們不能打草驚蛇，里面那些人可是警覺得很。再說，以白姨娘潑辣的性子，沒有足夠的證據，就這樣貿然揭發她們的詭計的話，白姨娘是那么好對付的人嗎？說不定會鬧到老爺那里去，還會說一些正室欺負小妾，嫡女欺負庶女的話，不鬧個后宅天翻地覆誓不罷休。我們既然要做，就讓她們自己出面承認，這樣的話，她們是啞巴吃黃連，才會心服口服。”

“這個……”香珠看著自家小姐，一時之間猜不透自家小姐想要干什么。

“走吧，進去了不就知道了？”杜芊芊含笑道。

在門口處望風的春梅一抬頭，就看到一

娉婷的身影朝她走過來。她張了張嘴，驚愕俱是驚愕的表情，直至那身影行至她的面前，她才慌忙大聲道：“原來是大小姐啊，大小姐你怎么親自來了？”

香珠下意識想捂住耳朵，同時狠狠地瞪了春梅一眼。人都來到面前了，瞎鬼吼什么呀。

杜芊芊側耳聽去，見里面傳來“咚”的一聲響，然后歸于平靜，她不由掀掀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來。

春梅偷著瞄了一身站在身邊的大小姐，似乎覺得有些不一樣。以前的大小姐，清高得很，幾乎沒有親自來找過這位庶妹妹。而且，她與自家小姐也從來沒有親近過，像今天這樣來到庶妹的院子里，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過了好一會，才從屋子里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是大姐啊，春梅，快把大姐請進來。”

春梅如獲大赦般，呼了口氣，堆起笑容道：“大小姐，快進去吧。”說著十分殷勤地掀起了門前懸掛著的珠簾。

杜芊芊含著笑，跨入了屋內。一入屋里，內外光線的反差令她不由自主瞇了一下眼睛，心下不禁疑惑：這個二妹妹，又不是做月子，干嘛把窗子捂得這么嚴嚴實實的？

她站了一會，適應一下屋里昏暗的光線。李媽媽已經迎了上來。滿臉笑容地捧了一張緞面杌子過來：“大小姐可悠著點。這里濁氣重，可別污了大小姐。”話里頭似乎含有讓杜芊芊坐一會馬上就走的意思。

杜芊芊似乎一點也沒有聽出李媽媽話里的含義，笑著說道：“自家姐妹何需顧忌這些？我以前一直對妹妹關心不夠，趁今天這個機會，我們姐妹倆應該好好增進感情才是。”

說完，她站起身來，朝四周望了一眼，擰緊眉頭道：“這個屋子捂得這么嚴實，對養病的人身子可不好。我早些時候，聽得宮里面的太醫說起，這身子孱弱之人，屋子里的空氣最是渾濁，需多透透氣才行。”

她轉過身來，朝香珠道：“去把窗簾全部拉開。”

貴妃榻上的二小姐杜芳晴愕了一下，李媽媽慌忙去攔，香珠的手腳更快，一下子就把大片的窗簾扯開了。大片的陽光從楹窗投射過來，許久沒有見陽光的二小姐杜芳晴不由用手去遮擋。

窗簾拉開，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許多。陽光照在二小姐的臉上，她的臉色臘黃暗沉，果然一副病容，但兩只眼睛雖驚慌失措，卻并不失神，不像是久病之人那種失神空洞的目光。

杜芊芊干脆湊了過來，很認真地打量了二小姐好幾分鐘：“二妹妹，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啊。”

二小姐杜芳晴目光閃爍，支吾道：“這病拖得這么久，臉色自然不好。”

杜芊芊含笑道：“會不會是這底下的丫頭婆子侍候得不周到？欺負妹妹病著，這洗漱的事情也怠慢好多了吧？”

杜芳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口。

杜芊芊已經把錦杌搬過來，坐到了床前，柔聲對她說道：“二妹妹，小弟的性命得蒙你相救，母親和我都對你感恩不盡。我也沒有什么好回報你的，就讓我伺候你洗一回臉吧。”

杜芳晴一聽，臉色都變了。李媽媽想要上前阻攔，就聽到杜芊芊冷冷道：“李媽媽，我這是對妹妹表示關愛，才親手替她洗臉，李媽媽難道是想破壞我姐妹間的感情嗎？”

二小姐現在已經騎虎難下，想了好久才想到一個推托的理由：“姐姐，妹妹是久病之人，身子不濁，怕是會污了姐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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