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看了看手表,還有足足十分鐘。對,十分鐘后,我會看到小天意氣風發地從階梯教室出來。聽說小天省上表現地不錯,學校準備獎勵一下。所以老早就把學院各個部門叫到了一起,商量著該買什么禮物。之前,我羨慕地拍著小天的后背,說有禮物是一件很棒的事,結果小天不為所動。對我說禮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禮物只不過是身上暫時增加幾兩重物罷了。我問他為什么是暫時,他笑話我,說了句:難不成我每天都要把禮物拴在褲腰帶上嘛!然后我就住了嘴。
今天天氣很涼快,微風。穿著短袖都有點發冷。我坐在道路旁的木座上,伸了伸腿,搓了搓光著的手臂,看著遠處一棵一棵的樹發呆。那樹很古怪,枝條上掛著一株一株紅紅的東西,而且還有許多蜜蜂。因為離得近,嗡嗡嗡嗡的聲音嚇得我從木座上彈坐起來,跑到了道路的另一邊。
確切地說,今天等人,我一點兒也不用著急,因為,是星期天。起床地時候又是7點過五分,更加覺得時間還很長,不用百般擔憂。我的手機里還緩存了一部動漫電影,是我認為最有意思的。名字叫《龍貓》,以前有人問過我,為什么偏偏就愛宮崎駿大師的這部作品。我當時回答地一頭霧水,口里說,因為羨慕。里面的爸爸是那么的溫柔,很能懂地安慰人。換句話說,我也希望有那么一位可愛的爸爸。
姐姐的老師也是一位可愛的爸爸,記得過新年的時候,他拜托姐姐冒充百花仙子,給他的寶貝女兒發一條短信。當時姐姐有事,那忙是我代幫的。那老師留言說,發的短信要這樣寫:我是漂亮的百花仙子,我將新年的禮物悄悄放在了你睡覺枕頭旁邊的柜子里,希望你來年更加努力,更加快樂!當時,我發完就哭了,我覺得做姐姐老師的女兒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兒。那是我和姐姐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嘿,你這么早就在等我?。 毙√熳ブY物從階梯教室出來,車水馬龍的人群如洪水般涌出來,以至于小天來到我面前,都還沒發覺。
“怎么樣,是不是該把禮物拿出來分享一下?”我瞅著他手中抱著的禮品,眼睛直發光,那包裝盒也太漂亮了吧!
“得,給你,拿去看吧!”我一把奪下禮品,將其拆開,才發現是一盆仙人球。附帶一行字:文學部的美好祝愿。
“這,誰送給你的?”我看著小天。很想證明一下是不是哥的作風。
“不知道,好像是文學部一個叫雨的家伙。因為是別人轉交給我的。所以大概就知道這些?!彼⒃谀抢铮柫寺柤?。
“你認為這禮物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很有新意?!蔽冶M量將聲音降到最低,來摸摸面前這個人的想法。
“聽實話?”小天指著仙人球,“六個字,實在是爛透了。你說他們的頭腦是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怎么能送別人這這種東西了?”
說實話,小天的不爽直接導致了我的失望。這送仙人球的主意是我告訴哥的。因為幾個周末之前,哥曾問我,如果送獎品給小天,最希望是什么,我說是仙人球,他笑著問,原因,我又說仙人球生命力旺盛。或許那時候哥記下了,所以才有了今日這別致的禮物。
我:“小天,你喜歡動漫電影嗎?”
小天:“不喜歡。最喜歡唱歌等什么綜藝節目?!比缓笪椅罩l熱的手機,瞧了瞧緩存的電影《龍貓》,絕望地按了返回鍵,裝進了挎包里。也許小天就是小天,有著不一樣的理想,不一樣的覺悟。再或者,也許他很少有過不順,所以凡事不能擱在心里,說出來的話從未經過掂量,自然而然不知道我的想法。
“今天,我們俱樂部去酒吧聚會,你去嗎?”他問我,可眼神里沒有那種熱切的期待。
“哦,今天有事,不去了。小天自己好好玩。”我應和了一聲,其實哪怕不去,也希望他多問我一次。
“行,也好。你又不太會說話。去了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應對,也很麻煩。嗯,那小微早點回寢室,晚上記得吃飯?!彼脑捥^生硬,理由也太過膚淺。從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竟然是如此差,不太會說話,是他說的。太過麻煩,也是他說的。我就一點兒優點都不存在了嗎?
自己真是夠倒霉的。這愛情路還真是坎坷。猶記得小學五年級暗戀男生顏小釗,卻在快要表白的時候遭遇打擊。我們班上有個女生很漂亮,家里也算有錢,被公認為班花。顏小釗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她,還想法設法爭取機會邀她到香山去玩。當然,也附帶了我們這群電燈泡。那時候,我插在他們中間,結果換來了小釗哥們兒的鄙視,說我盡想著做第三者。之后我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地問顏小釗。
“你為什么喜歡李小丹啊?”
“她人非常漂亮,家境跟我差不多。聲音很甜。”顏小釗有點花癡。我覺得五年級的時候,我好傻,某一次顏小釗和李小丹鬧矛盾了,我還想著法兒地幫他們化解。最后他們修成正果,我卻在一旁哭泣。
還有一次,有個男生在我生日的時候,竟然送我五元錢,原以為是因為喜歡我。第二天我便做了禮物,送給那個男生。結果那個男生將禮物拆了,給同桌的男生看,被班上大嗓門嘲笑說:“筱微,沒有錢就別送禮物。送別人舊的算怎么回事?”
無地自容,全班笑得都很厲害,只因為我,筱微,是個徹徹底底的大白癡。從小就甘做膽小鬼,從小就要因為貧困被人們欺負。我的努力,老師不看在眼里,我的恐懼,父母不看在眼里。直到我什么也不信,什么都變得自私,什么都變得害怕。我的姐姐筱歡同樣吃了不少苦,我卻還在忌妒她。她的胳膊在老家學校洗澡堂摔斷了,來到BJ,我還抱怨為她做這做那。一心只想到媽媽回老家接姐姐時,我孤苦無依在BJ靠著十元度日。即使被親戚叫到家吃飯,還要受到寄人籬下的苦痛。
依稀記得,親戚說,我欠他家米錢,依稀記得,他們要我親口承認沒出息的老爸,依稀記得,他們讓一個四歲的孩子用掃帚趕我。那四歲的小孩就是他們的兒子,我的表弟。
咬著牙,睡在冰冷的床上;咬著牙在早上六點準時起來去上學;咬著牙,做著各種美好的夢。一切的一切,加上老家小時的痛苦,我把他們歸咎為苦痛史。逢人便要提上一提,所以高中時,我成了祥林嫂,悲劇到,還是一個左耳聽不見的孩子。這些記憶,是該忘卻的吧!但是,小天不懂我了,呵,我又在亂想吧!只是沒有共同的愛好而已。我努力壓抑住自己敏感脆弱的神經,往好的方面想。
“喂,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小微,你站在這里做什么?”哥不知從哪里竄出來,與身旁的葉說說笑笑,到我背后,還不忘挖苦幾句:“這大才女的假期就是別出心裁,在大路上還能找到靈感?”
“嘿,你也不差嗎,為了練好說人話,愣是連走路都不放過。也對,我這位會說話的人自然要找個垃圾桶倒倒,滿了也好收拾啥!”我以牙還牙,說得他們一愣一愣地。不過也幸好是他們,不然說這么尖酸刻薄的話,也不知會不會得罪人。
“唉。不跟你們鬧了,怎么著,打算假期去哪兒玩?”我轉了話題。
“許天不是回來了嘛,你不管他了,是不是鬧別扭了,所以才想往我們這邊擠?!比~嘖嘖叫兩聲,叫囂道。說著還把眼鏡摘下來,呵兩口氣,拿袖子擦了擦。
“什么呀,這不碰見了嗎?再加上又沒有事,就找你們玩一會兒唄!”我鼓起勇氣,實話實說。
“那我們去打籃球,怎么樣,去不去?”葉明顯想要讓我難堪,籃球,我怎么會呀!
“去,誰說不去?”我瞪著傻笑的葉,帶頭走在前面。我心里籌劃著,如果到了籃球場,也沒答應讓我上場啊。嗯,就這么辦。
到了籃球場,我按事先想好的和他們說了,就尋了操場上的石階休息。哥一點沒猶豫,抱著的籃球硬塞給了葉。
“你干嘛不打?”我問挨我身旁坐著的此人。
“沒有意思,比不上和某人聊天?!备缯f著說著手肘枕在腦袋下,靠者石階,望著天空。
“你是不是有事兒?”我不解。
“我沒事兒。你有事兒。說吧,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你們女生啊,就喜歡多愁善感?”他又開始講大道理了。
“誰看見我多愁善感了,我又不是林黛玉。就算是林黛玉,也沒有賈寶玉助威啦!”掩飾,是最好的辦法。隨后,又想一問:“哥,你喜不喜歡動漫電影?”
哥肯定道:“喜歡,尤其是宮崎駿大師的動漫。還喜歡中國的藍貓淘氣三千問?!?/p>
“真的,我超喜歡宮崎駿大師的動漫電影。藍貓淘氣三千問是我們伴隨我們成長的動畫片,我也很喜歡看。嘿嘿,看來,我們挺志同道合哦?!蔽覝惖剿拿媲?,激動地說。
“有人說,我是書呆子。你怎么看?”“有人也說過我。所以同種性質的人只會在別人都認為缺點的東西有不可言喻的交集。書呆子名字不好聽,但是背后的意思是有才華?!?/p>
“你可真能安慰人!”他偏頭看著我。
“嘿嘿,跟你學的?!边@個世界最難得的就是志同道合,志同道合的人呆在一塊兒,咬文嚼字都成了幸福。道不同,志不合的人,一般都聊不上幾句話。文縐縐一點兒,別人會反感。罵人不帶臟字,別人還聽不懂。
就像小天和我,幾乎沒有談得如此開懷過。或許,這是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