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天下午兩點開始,校園的道路上絕對會涌現出數不清的車輛,然后來來往往地送走一撥又一撥。就像高考,留下一串一串的足跡,也擦滅一道一道身影。
有人說,寒假是幸福的。因為它的背后站著新年,而我想說,寒假是苦惱的,因為它的背后立著嚴酷的冬天。
在這一學期,我的美夢沒有以排山倒海的姿勢涌來,也沒有以排山倒海的姿勢流走。這應該是上天給我的恩賜。
雨哥哥以陌生的身份走來,卻以熟悉的記憶留下。
往日的記憶紛耘而過,我猛地記起了第一次見面時,他英俊瀟灑的側臉。還有我無助時,他溫暖的笑容。以及坐在自行車上他筆直安全的后背。
沒想到,我最后思念的不過一個他而已。我的故事太過平凡,平凡的只有哥,只有小天,只有我自己。而米莉,而小呆,而木木,而紅太狼,而灰米,而葉,而她們,而那些帶給我傷痛,帶給我安慰的,我盡然一個也沒有記在心上。有那么一刻,我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像話,太差勁了。
我拎著步子,無力地往前走,恰遇著小天從后花壇里竄出來,他的鞋子似乎不太穩當,幾次都差點摔在地上。
他用老掉牙的四川方言說:“你曉得這里的蟲子怎么那么多么,小微?”
我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一向不會出錯的人竟然犯了一個我覺得如此低級的錯誤。草叢里的蟲子可不就是多么,難道會因為冬天它們就不出來溜達了,難道會因為冬天,我們人類就不吃飯了?
一時無語,我沒有回答。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這位貌似唱獨角戲的孩子。只是我不清楚,為什么那位大二的學姐白影沒有陪同。難道他也失戀了,呵,我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你打算什么時候走?”他冷地把一條藍色圍巾往里塞了塞,然后迅速地把戴著手套的手放進了衣兜里,“要不我們回家一路吧?”
“不用了,我的車票已經買好了。”要是擱在以前,我肯定會高興地跳起來,可是事情變化地太快,已經沒有太多的想法,太多的理由以情侶的身份摟上他的脖子,牽起他的手。
事實證明,人的主觀意識永遠抵抗不了客觀存在。所謂的白馬王子,所謂的南瓜馬車,所謂的公主戀人,只是我努力想要編織的美夢。待到美夢破碎,人也應當醒了。
“哦。那好吧,我想,你肯定再也不愿意跟我一起了。”小天傷感地自言自語。
你或許不知道每個人背后的故事?
你或許只沉醉于你自己的故事?
你想沒想過每個人告訴你真實的想法費了多大的力氣,可后果僅是得到你的永無休止地記恨。
記恨,記恨,記恨!簡簡單單,重重復復的兩字,被人無可自拔地銘記,是多么令人辛酸的一件事!我覺得我自己就是那種打死都改不好性格的那種人。
可惜的是,現在是在冬天。不然隔到秋天,黃橙橙的葉子約好一樣從樹上在天空中晃來晃去,然后為許多過往的情侶營造了一種浪漫的氣氛。
小天走了之后,我又看破紅塵似的,打電話破壞了灰米的約會時光,讓她重友輕色地來陪我逛花園。
我們學校后面的山坡被稱之為情侶坡,有一塊長滿野草幾近荒廢的土地。可是這幾日卻突然花樣百出,被靠近學院生活的農民伯伯重新開辟出來,做了菜園。
可是我為一件事糾結了,糾結地出了大毛病。即便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都可以看見一對一對的情侶相擁在雜草叢生的地里。我納悶了,愛情的魔力就是大,冬日稍稍刺耳的冷風都不能阻擋戀愛的腳步。我滿是羨慕地嘖嘖了舌頭。對他們那種執著的干勁無限地感慨。
灰米則在一旁花癡般地握著兩手,放于胸前,感慨那個浪漫呀浪漫,幸福呀幸福。我說。得了吧,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你家那許大官人要是看到你對其他男生眉開眼笑,還不翻臉無人,跟你一刀兩斷。
然后她卻是嘿嘿地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就跟我老姐的一樣好看。同時她還很能自圓其說,說什么我看的是一對男女,而不是男人。
接著我也哈哈大笑,說,對頭。幸運地是你看的是一對男女,否則天下混亂,將一發不可收拾。
我還是努力換了一種方式,問早熟的灰米:“我今天對小天過分了,你說我是不是特愛使小性子呢?”
“哦,我知道。”她繼續咬著那個紅彤彤的蘋果,一口一口地品嘗姿勢讓人覺得那蘋果是多么的有嚼勁,有么地脆甜。
“你知道?”我有點驚訝,“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不是。你呀,只要做了事情,最喜歡的就是反思。不管對的錯的,你總要多想一下。比如你剛剛說的這件事,要是擱在我灰米的身上呢,我肯定會覺得許天活該。畢竟是他不好在先。但是就沖你這個腦筋,脾氣及性格是改不了的了。”
我好像神經突然興奮,手不聽使喚地從包里找手機。我覺得,不管怎樣,以前都是我主動提出和平分手的,曾經既然說過做好朋友,就必然要為自己的承諾付出實際性的代價。
賠禮道歉,賠禮道歉,賠禮道歉。原不過就是一個詞,只要稍稍拿走沒有意義的面子,任何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只是與現在唯一的不同,就是我過去看得起它,覺知是什么真理。如今我終究不信了,要做到,多么艱難啊。或許我該聽哥的,也該深入想想那些同學曾經討厭我的原因。一味找別人的過錯是不對的。
他說過,沒有人欠你,沒有人必須為了你的過去傷悲。每個人都不該把自己痛恨的陰影帶給關心自己的人,看透自己的人。
“喂,是小天嗎?”我撥電話時,手有點發抖,那號碼在我的眼前左搖右晃。
他像是正在喝水,我聽到水流至他喉嚨所發出的咕嚕聲,還有他無意識地回答。
他說:“小微。是你么?接的時候,我都有點意外,原來你還是會給我打電話的,真好!”
“那是當然了,我們是好朋友嘛!”我能從腦典里搜索到這樣一個正式的詞,實在不得不佩服我的負智商。好朋友,不知是哪位美美告誡過我,凡是結束的戀人,最后能成為好朋友的只能是變態。現在想來,我覺得自己倒有點像了。
“你……你什么時候回去呢?”我吞吞吐吐地問,“到時候在路上注意安全,我呀,沒準兒比你先回去呢。”我把聲音放得大大的,徒留隨意的口吻和愉悅的心情。實際上,只有老天知道我的話有多么地假,我的功夫做得多么的深,我的言行舉止多么地古怪。
想起高一那年,為了一飽戀愛的滋味,違心地勾搭了一位男生,讓他和我約會。那男孩子傻乎乎的,很善良。把我說的那話牢牢記在了心上,他傳達給我的溫暖,到現在我都還明白。可我這樣的女生天生地少根筋,還沒有維持幾天,就覺得頗受戀愛的束縛。見到他,我會臉紅地不可開交,跟他在一起,我又想著可能會直線下降的成績。最后到了極限,終究如同情弦立斷,以詞不達意的借口解決了我唯一的少女情懷。可恨地,竟然不是所謂的情竇初開。
可笑,我感覺到了那男生對我無止境的鄙視。直至后來高三畢業,他還關心地在我的空間留下多么溫暖人心的語句。在我還沒感動一年的基礎上,我因為自己的憂郁,徹底和他恩斷義絕。可惜,連朋友都沒能做。
倘若有機會,我不會再玩弄別人的智慧。不是每一個人都愿意變愚蠢。也許他只是不想傷害你。就像現在,我不想失去如此聰明的小天。信任雖然可貴,可是讓別人毫無條件地信任,除非你有天大的本事和確鑿的證據。只因他不相信我的過去就要記恨別人一輩子,是不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我以前總覺得自己是正確的,所有的過錯都來源于那些傷害你的人。傷害,真是清高的一個詞。何為傷害,別人不信你,還是在某個程度上欺負你。呵呵,又不少了胳膊斷了腿,只是自己的迷途罷了。沉醉過去,不是自己害了自己么。
恍惚間,我站在道路旁,又看見了樹下,那穿著白襯衫瀟灑陽光的少年瞇著眼睛對我說:你看,哥不是說不要再回到過去了么……
你看,哥不是說過別讓自己受傷在過去么。
你看,哥不是說過別自己傷害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