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將軍，請用膳。”小菊放下飯菜，伺候著鳳蓮起床。

“小菊，你先下去吧，這里不用伺候，有事情會叫你的。”坐下來，打發走小菊才開始用膳。

一頓飯的時間里，秦翼幾次想開口，但是都吞了下去，到結束都沒有說一句話。讓小菊收拾好桌子，將琴放下來，自顧自地彈了一曲，秦翼閉上雙眼聆聽至曲終。

“夜深了。”鳳蓮站起身，抱著琴，“將軍還不回房休息？”

秦翼余光掃了一眼，月色如水，流瀉的月光照在院中，像平靜的水面，泛著光澤。烏云飄過，遮住月光，如黑色的幕布籠罩下來，帶著幾分陰沉。“也是，都亥時了，該休息了。”站起身，甩了甩衣服下擺，“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將琴放好，打開窗戶，窗外的天陰沉著臉，似乎下一秒傾盆的大雨就要來臨。

“小姐，夜深了，您該就寢了。”小菊站在身后提醒。

“不急不急，你看，天陰沉沉的，大雨就要來了。”小菊疑惑不已，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問出來。

“很快的，一切都快要結束了。”輕聲說著，臉上卻滿是痛苦之色。在小菊疑惑的目光中如木偶般躺到床上，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因為自己很快就要行動了。小菊帶著不解吹熄了蠟燭，走出房門。

秦翼回到房中，端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發呆，茶涼而不覺。

“將軍，都已經子時了。”齊鴻開口提醒。將軍亥時回來，端著茶坐在椅子上失神到了子時，一個多時辰維持著一個姿勢，茶涼透了都沒有察覺。

“子時了。”自言自語一般，喝光杯中冷掉的茶，“早點休息，對，早點休息。”在齊鴻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躺到了床上。帶著疑惑吹熄了燭火，悄悄地關好門走遠了。

這一夜，四個人都失眠了。小菊和齊鴻是疑惑不解，鳳蓮與秦翼則是心事重重。一個想著背叛與盡忠，一個想著堅持與放棄。漫漫長夜似乎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將軍，門外有一個女子說是您的遠方表妹，您看……”齊鴻恭敬的站著，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表妹？”秦翼疑惑不解，怎么突然多了一個表妹出來？“先帶到偏廳，我馬上過去。”

偏廳里，秦翼打量著這個自稱是他“表妹”的女子，腳下的鞋子破了一個大洞，一身衣服早已襤褸，一張俏臉上分布著黑印，長發被布包在頭上。這個應該是乞丐吧…

“你……”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是你三姑的表姐的女兒，也就是你的表妹。”該女子的介紹讓秦翼有了一點點印象。

“真笨，十多年前你去我家玩，我們還一起捏泥人呢。”秦翼傻眼，十多年前，捏泥人，有印象。

一旁的齊鴻想笑又不敢笑，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還以為自家將軍小時候與眾不同呢，沒想到也和普通的孩子沒有差別嘛。

秦翼尷尬地坐著，注意到齊鴻的反應，強迫自己冷下臉來，“怎么還在這站著，今天不用干活？去廚房給我劈柴去！”

“還沒想起來？”該女子真想用木頭去敲秦翼的頭，這么明顯的提示都還沒印象，那就再給你下一帖猛藥吧。“當時你還拿著你捏的泥人說要我嫁給你呢。”俏臉一紅，但是臉上實在是太黑看不出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記得了，是她！

“煙雪。”名字呼之欲出。

“是了是了。”沒想到是多年沒見，他還記得我的名字。

“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很難想象，記憶中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姑娘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年前，娘親重病身亡，爹爹又嗜賭成性。他不顧娘親尸骨未寒，還沒有入土為安，將全數家財變賣去賭。我們身無分文，只能將娘親的尸體安葬在南山的墳崗。爹爹想要賣了我去賭，我想盡一切辦法才逃了出來。想到了翼哥哥說過的話，這才來投奔。”說著早已泣不成聲。秦翼在旁勸著，也沒有在意她對自己的稱呼。

“煙雪，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回去的，你就放心住在這里吧，沒有人可以在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想到她回去就會被賣掉，心下不忍，畢竟是來投奔的表妹，怎么可能再把她推回火坑呢？

“我去找丫鬟來伺候你，看你，都成花貓了。”擦干她的淚水，臉上一道黑一道白，當真是與那花貓無異。“等一會洗漱好了，就好好歇息。我去給你置辦幾套衣服。”

“恩”乖巧的點點頭。

秦翼出門，腦海中多了一個想法。

日上三竿，漸近中午，該是用午膳的時間了。秦翼坐在桌旁，旁側一美人巧笑嫣然，定眼一看，原來是煙雪。剛才秦翼看到，也驚艷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讓人移不開視線。

淡藍色的及地長裙，精致的小臉上完美的五官，三千青絲盤在頭上如盛開的花，美麗妖嬈。

“齊鴻，去請鳳蓮來用膳。”轉頭對齊鴻說話，沒有注意到煙雪復雜的眼神。

“小姐，將軍請您去正廳用膳。”齊鴻站在門外說明來意。小菊打開門，“小姐身體不適，恐怕……”

“不妨事。”打斷小菊的話，“稍等片刻，管家且先回去復命吧。”

“是，小姐，您可快著點，別讓將軍久等。”說完便走了。

“小菊，過來替我梳妝吧。別讓將軍等太久了。”片刻邊收拾好了。淺紫色的長裙襯著嬌小的身軀，瓜子臉上精致的五官，額間的花黃是盛開的紅蓮，如墨的青絲玉簪挽起，好一個傾城佳人！

“小姐的美，就連那九天仙女都比不上分毫。”小菊由衷的贊嘆。

“就你嘴甜。”巧笑嫣然，但是心里卻打起了鼓，總有種陰郁在心頭彌漫不散，似乎要發生什么大事。

當她進入正廳，看待煙雪的瞬間，她什么都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她的驚愕盡收秦翼眼底，秦翼不動聲色，淡淡介紹，“這是煙雪。煙雪，他是鳳蓮，你們姐妹二人以后可要相互扶持啊。”

“姐姐當真是美艷至極呢。”煙雪走到鳳蓮身邊一邊打量著她一邊說。“以后可要姐姐多多關照妹妹呢，妹妹初來乍到，游不動的地方還要姐姐提點呢。”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戾，鳳蓮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好拉好了，煙雪，你性子頑劣，可要多多向她學習啊。也該用膳了，都坐下來吧，齊鴻，傳膳吧。”

二女一左一右的坐下來，煙雪挑釁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秦翼碗中，“多吃菜好。”說著又夾了一塊魚肉放在鳳蓮碗中，“姐姐，怎么不吃啊，別客氣，這就是自己家，吃魚肉，今天的菜可是很好吃呢。”眼中閃著狠毒與陰謀得逞的快意。

鳳蓮夾著魚肉，不知道該怎么辦，自己根本就不能吃魚，但是也不能拒絕她的好意，“怎么不吃，不合口味？”秦翼見她沒動筷子關切的問著。

“不是啊，很開心。”強忍著洶涌的嘔吐感吃下魚肉，便放下了筷子，“將軍，鳳蓮身體不適，可否先行告退？”

見她蒼白著臉色，想說些關切的話也只能強忍著，只好點點頭。

如蒙大赦般飛奔出屋，剛回到住處就抱著痰盂吐得昏天黑地，小菊端著茶站在身后輕輕的拍著背，關切的問道：“小姐，要不找大夫來看一看？”

“不用了。”擺擺手，接過茶杯漱了漱口，再抬起頭時小菊才發現她的臉上出現了紅疹。

“小姐，你的臉……”

“我知道。”虛弱的倚在床邊，摸著臉上的紅疹，“只是有一點點過敏，不礙事的，過幾日就好了。”

“可是……”想要在說些什么被鳳蓮制止了。

“你先下去吧，別讓別人打擾我，若是將軍來就說我身體不適早已歇息，待好些會親自過去賠罪。”小菊退出去，鳳蓮起身栓好門，抱著琴放到桌子上，小心地打開琴，內里竟然有一摞信。

“看來，該提前了。”將信揣在懷里，封好琴，看著窗外的天陰沉沉的仿佛要壓下來，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危險。

“變天了。”秦翼站在門口，“看來，又是一場停歇不了的大雨啊。”

“將軍，您的吩咐早已做好，這是你要的內容。”齊鴻匆匆而來，將密封的信箋交到秦翼手中，秦翼看了信，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好好玩。

雨開始由小漸大，從將軍府的某個別院竄出一個黑影，轉眼就已不見。

“主子。”

“嗯，很好，他沒有懷疑你吧。”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應該沒有。屬下早已見到她，不知主人的意思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她還有用，要想不暴露自己，讓自己深入內部，只能犧牲她了。”男人陰狠地哼了一聲，“接下來的幾個月，我不會再給你指令，一切憑你自己做主。但是記住幾點，一，別暴露自己；二，盡快拿回信箋；三，成功打入內部并讓她成為你的墊腳石。”

“是。”那人站起身，走到男人跟前，“主人，今天是月末了，那解藥是不是……”

“自然。”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這是三個月的解藥，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等我的消息。你出來也有很長時間了，趕緊回去，別讓他懷疑。對了，你會武功的事情也別讓任何人知道。”

“是，屬下告退。”

雨下一整夜，窗外的落葉也有了薄薄的一層，蕭瑟的氣氛正在蔓延。早早的煙雪就來到鳳蓮的門外，“姐姐，這都什么時辰了還不起床？”由于小菊的阻攔，只好大聲叫喊。

“小菊，讓她進來吧。”帶著面紗遮住臉上的紅疹。

煙雪進門便坐在桌邊，“連杯茶都不給倒么？”似是傷心的垂下眼眸，“雪兒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還望姐姐明示。”

“小菊，去泡杯茶給煙雪小姐。”遮著面紗的臉看不出表情。

“是。”

“既然她走了，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主人給你的信箋呢？”冷冷地盯著鳳蓮，后者則是心里一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給你看。”煙雪掏出一個令牌仍在桌子上，鳳蓮拿起令牌，令牌上是一個火紅的“血”字，見令牌如見主人，執令牌者的話任何人都必須聽，沒有人可以違抗。

“可是，我已經準備要行動了。”將令牌交還給煙雪。

“少廢話，信箋呢？主子說了這件事由我來做，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么？”

“這……”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保命符了，要交出去么？可是不交就違抗了主子的命令。

“煙雪小姐，請用茶。”小菊的出現打破了僵局。

“算了算了，我還是不喝了吧。姐姐，妹妹先走了，有時間再來向姐姐請教。”單純的說這話，眼睛卻盯著鳳蓮，充滿著警告。

“小菊，替我送送煙雪小姐。”

將藏在梳妝盒暗格中的信箋取出，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這信箋絕對、絕對不可以交出去！將信箋放好，喚來小菊。

“去吩咐廚房熬點粥送來，還有啊，等一下你去藥鋪抓點藥回來，千萬別讓別人看到你啊。”走到書桌前磨墨寫下幾味藥。

“去吧，快去快回。”

小菊還未出側門就被齊鴻攔了下來，“不好好伺候小姐要去哪里？”

“齊管家，小姐臉上因為過敏而長了紅疹，我正要去給她抓藥呢。”

“藥方拿來。”伸出手要藥方。

將藥方看過記下來再還給她，“小姐身側離不得人，快去快回。”

“是。齊管家，這件事情可不可以不告訴將軍？”滿含乞求地看著齊鴻。

“原因。”

“您想啊，小姐既然不想讓將軍知道，自然是不想讓將軍擔心她，小姐的良苦用心，您還能想不通？”俏皮地眨了眨眼，“小菊先走了，齊管家，千萬別告訴將軍哦。”

“藥方可有問題？”小菊走遠了，隱藏在樹上的秦翼才出現。

“確實是一些過敏的藥方，沒有問題。”

“嗯，看來好戲就要開場了，齊鴻啊，咱們就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翻江倒海，只要她不觸碰到我的底線，我們就當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千萬別露餡了。”

我可真想看看你有什么花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場好戲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