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煙雨樓送上一張邀請函,不知……”男人手執請帖,恭敬的站著,低聲詢問正在練武的將軍。
“齊鴻,先放下吧。”男人停下來,放下劍,端起石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煙雨樓在何處?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放下茶杯,看著齊鴻。
齊鴻急忙走上前遞上請帖,開口道:“將軍常年在外征戰,自然是沒聽說過這煙雨樓。煙雨樓可是咱們酆朝第一樓,所進之人非富即貴……”正在滔滔不絕說著的齊鴻停下來,吞了口口水,心道“將軍的目光好可怕,不就是多說了一點么……”接著簡單的說出幾個字“就在煙柳巷。”
聞言,男人抬眸疑惑的問道“青樓送上請帖所為何事?”
“要選四花魁了,所以送上請帖希望將軍賞臉。將軍可要去?”齊鴻小心翼翼地詢問。男人看著請帖,深思半響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們入夜再去。”
入夜,齊鴻二人來到了煙雨樓,樓內環境清幽,不似尋常青樓的脂粉味,倒是多了幾分蓮花馨香。“齊鴻,煙雨樓要選哪四個花魁?”男人側身詢問。
“煙雨樓的每一個女子都是才藝雙絕,而要在眾女子之中選出琴、棋、書、畫四花魁,選出花魁再標價拍出女子的初夜權。據說,每一個花魁價都值千兩白銀。”齊鴻耐心地解釋,心中卻感慨萬千:將軍啊將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您是有多“純潔”吶。
二人上樓入座,看女人爭花魁獻才藝,惹臺下眾人連連叫好。
男人無趣的打了個呵欠“齊鴻,怎么還沒完啊。”語氣中滿是不耐。
齊鴻揩去額角滲出的冷汗“花魁只剩下‘琴’未出結果,再稍等片刻也許就結束了。”
正說著,渺渺的琴音傳來,讓男人即將噴發的怒火漸漸消散了。他靜靜地聽著一直到曲終,才緩緩下樓,站在臺下詢問道“彈琴者何人,可否一見?”
如黃鸝般脆的聲音從幕布后傳來“小女子獻丑了,不知公子所為何事?”
“姑娘琴聲中蘊含著淡淡的愁思,淺淺的哀傷。在下有意與姑娘傾心相交,不知姑娘可否與在下一見?”男人說完才驚覺失態,急忙開口解釋“在下一時心急,姑娘切莫誤會。”
男人適才說的話讓彈琴的人不覺有了種遇到知音的感覺,真正懂琴的人又有幾個呢?聽琴曲而不知其中含義又豈是真正的惜琴人。僅僅是聽我彈奏一曲就能知曉我的心思,詞人不僅懂琴而且對琴的熟識可見一般,想來也是一個愛琴的人。而后的道歉竟讓她為男人在心中的評價高上幾分,便起身出了幕布,向著男人微一福身“公子一言,讓小女子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承蒙公子不棄愿與小女子傾心相交,小女子先行謝過。”說完又是一福身。
“姑娘的琴聲之美,乃當之無愧的花魁。”男人稱贊。而站在男人身后的齊鴻眼中閃著不可置信的光芒,一向嚴于律己,從不稱贊任何一個人的將軍竟然稱贊了一個青樓女子。
“公子過獎了。”女子的臉上升起了紅云,輕聲問道:“公子莫非是琴師?”
男人微笑“琴師不敢說,只是懂姑娘琴音中的情感罷了。”男人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公子、姑娘稱呼起來未免太過生疏,這樣吧。在下姓秦單名一個翼字。翼是羽翼的翼。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小女子鳳蓮。”
“鳳蓮,好名字,詩情畫意。”秦翼點頭微笑“鳳蓮樂聲如仙樂,人美如仙子。呆在這煙雨樓卻已是不合適,如果不介意,在下想贖你回府共同商討樂曲。”
鳳蓮苦笑著搖了搖頭“身處青樓,早已不若尋常女子,縱然還是清白之身,名聲卻也已經不好聽了。再者,煙雨樓乃酆朝第一樓,其中女子身價之高令人談之色變,公子有心了。小女子不想公子破費了。”秦翼使眼色讓齊鴻去問鴇母殘荷身價,而他再次說道:“姑娘放心,秦某人說話乃是板上釘釘,說要為你贖身便不會反悔。今日天色已晚,姑娘早日歇息,明日,便贖你回府。”說完便離開了,留下一臉驚愕的鳳蓮。鳳蓮呢喃道:“鳳蓮乃煙雨樓四大臺柱之一,身價比之尋常女子高出數倍,只怕……”苦笑了一聲,未在言語。
秦翼出了煙雨樓的大門便問齊鴻“老鴇說了價錢多少?”
齊鴻期期艾艾,在秦翼發火之前吐出價錢“三十萬兩白銀。”
秦翼聽聞沉默片刻,開口道:“先回府吧。此事就這樣定了,區區三十萬兩,我還是可以拿出手的。”
“將軍,”齊鴻開口,欲言又止,“青樓女子而已,將軍何必要那么做?人稱戲子無情,青樓女子比之戲子尚且不足,將軍此舉……”
“齊鴻,你隨我南征北戰少說也有五載了吧,我向來說一不二你是知道的,我不希望再聽見你說一句不值得。”秦翼冷冷的說完,快步向府邸走去。齊鴻苦笑,“將軍身居高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抓將軍的把柄,有多少人想看將軍落魄,將軍,你這樣做不是給了有心人一個名正言順可以讓你身敗名裂的理由么。將軍啊將軍,你到底……是真不知曉還是故意為之。”輕輕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若你不是將軍,若你不在朝堂,若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該有多好。
次日晚,秦翼齊鴻二人再次踏入煙雨樓,恰逢四花魁高價賣身接客。畫魁梅雪以白銀五千兩賣出;書魁蝶春以八千兩白銀賣出;棋魁以一萬兩白銀賣出。而最后一個琴魁——鳳蓮。秦翼不忍心看到那樣的結果,憤然上臺牽著鳳蓮離去,留下錯愕的眾人與苦笑的齊鴻。將軍啊將軍,你可真會給老奴找麻煩。
片刻的沉寂后便是軒然大波,無一不在指責秦翼。老鴇更是夸張,一屁股坐在臺上,聲淚俱下的指責秦翼,奈何秦翼早已經沒了蹤影。
齊鴻走上臺,悄悄的在老鴇的耳邊講了一句話,老鴇便隨著齊鴻走到幕后,開口道:“鳳蓮可是我們煙雨樓的臺柱,那身價可貴了,你們贖得起么?”說完不屑地瞥了一眼齊鴻,譏諷道:“來我們煙雨樓的人非富即貴,你也配進來?”
齊鴻冷哼一聲:“我雖不富也不貴,但是帶走鳳蓮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吶。”齊鴻上下打量了一番,鄙夷地說道:“他看上你們鳳蓮是你們煙雨樓的福氣,你不燒高香也就算了,還在這冷嘲熱諷的,若是讓他知道了,哼哼……”
秦翼拉著鳳蓮快步出門,途中打傷攔路龜奴十數人。不覺中抓著鳳蓮的手用上幾分力量。鳳蓮痛呼出聲,秦翼這才松了松手,停下來靜靜盯著鳳蓮,一言不發。鳳蓮撥開秦翼的手,輕輕揉著泛紅的手腕,開口道:“秦翼,你怎么可以這樣”。秦翼依舊盯著,未發一言,手卻執起鳳蓮被捏紅的手捧到唇邊輕輕吹氣,又輕輕地揉著。鳳蓮紅著臉抽回手,輕聲祈求到:“秦公子,我們就這樣出來是不對的,媽媽會生氣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不可能!”秦翼沉聲道,“不會再將你送回去,明天我會把錢給她,你是自由的,不應該被困在那里。”秦翼皺眉,“我也不會再讓你呆在那里。”
鳳蓮苦笑,“你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我們這類人根本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過普通的生活。”鳳蓮輕哭出聲,“樓里眾姐妹誰不想像普通人女子一樣嫁個好人家、過相夫教子的生活。可是,我們不能,一日是煙雨樓的人就終身是煙雨樓的人,就算贖了身,這名聲卻永遠都擦不掉洗不凈。就只能看別人的冷眼,忍受別人鄙夷地目光生活。”說完早已泣不成聲。
秦翼伸手摟住她,輕聲卻堅定的說:“不會讓你再受委屈。”說完才驚覺話語太過曖昧,解釋道“我會照顧你,像在照顧自己的妹妹。”像是哄孩子的話卻帶著幾分承諾。
齊鴻還在跟老鴇談著,“鳳蓮,他是要定了,你盡管開價吧。”話不多說,直奔主題。
“我怕你們拿不出那么多錢。”老鴇嘲諷,“我們小蓮兒可是臺柱,價錢也不少于三十萬兩白銀。從小培養到現在,我花費了多少心思,盡了多少心。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能歌善舞無一不行,我容易么我。”揮一揮扇子,擦一擦汗,接著道,“最少也不能低于四十萬兩。”
齊鴻冷笑,“區區四十萬兩不在話下,明日,你去定逸將軍府領贖身錢吧。”說完便離開了,留下老鴇一個人目瞪口呆,“將…將軍…府…”心下一驚,趕忙上二樓的雅間匯報情況。
隔著屏風,男人沉思半響,開口道,“明日去領‘贖身錢’時別忘了告訴鳳蓮自己的任務。”在紙上寫出一行字,扔出屏風,“把這個給她,讓她好好完成。”男人說完,揮手讓老鴇退下去。
男人冷笑,“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你倒好,自己送上門來。秦翼,我都有點迫不及待看你的下場了呢。”男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陰狠地笑了。
有誰能想到這聞名遠揚的煙雨樓背后的主人竟然不是那個守財奴一樣的老鴇呢?
“齊鴻,去賬房支四十五萬兩給她。”秦翼坐在椅子上,手執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賣身契呢?”又想老鴇問道。
“在這兒呢。”老鴇趕緊遞上賣身契,裝模做樣地用手絹抹眼淚,“養這么大不容易,說走就走還真有點舍不得。”停了一下開口求道,“多年感情,她就要離開了,能不能讓我再看一看她?”
秦翼微一點頭,對站在身側的下人說道,“去看蓮兒醒過來沒,醒過來就請她過來一下。”下人退出去之后,掃了一眼還站著的老鴇,自得的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半響,鳳蓮才跟在下人身后姍姍走來,對著秦翼福身,“將軍。”秦翼站起身,走到跟前問:“怎么不多睡一會。”鳳蓮搖了搖頭,“睡不著。”“你看誰來了。”秦翼側頭看向站在一旁被忽略的老鴇。
“媽媽。”鳳蓮顯得有些意外,又局促地看了一眼秦翼,小聲問:“我可以和媽媽單獨說幾句話么?”
“嗯。”秦翼點頭。
鳳蓮領著老鴇走到花園,“真實有點意外呢,媽媽。”鳳蓮轉過身,直直地盯著老鴇,笑了笑,“我都有點不敢相信他真的會這么做。”
“鳳蓮,”老鴇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悄悄地將紙條遞給她,撫摸著她的手道:“你可真是好福氣,既然進了將軍府,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啊。”一語雙關。鳳蓮目光閃了閃,點了點頭,笑道,“媽媽說的是。”
“今日起,你可不再是我們煙雨樓的人了,你這一走,我這煙雨樓可少了一棵搖錢樹。”老鴇假意抹抹眼淚,“要是讓樓內眾姐妹知曉了,可是要羨慕死了。”
“媽媽笑話我。”鳳蓮羞澀一笑,“有時間我會回去看看的,到時候可別不歡迎啊。”
“怎么會呢,”老鴇笑得花枝亂顫,“你要是來了,我們煙雨樓肯定是大歡迎啊。”二人正歡愉的交談,忘記了正在大廳等候到花快要謝了的秦翼。
“齊鴻,都快一炷香功夫了,怎么還沒說完?”不耐煩地問道。齊鴻無奈地說:“女人都這樣,再說了,一個要離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將軍著急也沒用啊,再等等吧。”秦翼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齊鴻在旁邊嘆氣,心道“都喝了三杯茶了呢。”掃了一眼秦翼,撇了撇嘴。
就在秦翼快要發飆時,鳳蓮才紅腫著雙眼緩緩出現,秦翼趕緊走上前,示意齊鴻將銀票給她順便送客。齊鴻又急忙送老鴇出門,老鴇臨別前滿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鳳蓮,鳳蓮輕輕點頭。秦翼正忙著關心,自然忽略了這些小細節。
“你想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我又不會阻攔你。”秦翼溫柔地用手揩去鳳蓮臉上的淚水,“剛入府你可能還不會習慣,昨夜肯定也沒休息好,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嗯。”鳳蓮嚶嚀一聲,便跟著秦翼回房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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