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辰穆你說話不算話,你憑什么趕我走?”清陌一聽,杏目瞪大死死看著他,“你說出的兩個條件我答應就是,你何必一句話不如你意就全盤否決我之前的努力,”頓了頓,她伸出手,“無暇珠拿來?!?/p>
“你說要我就要給么?”鳳辰穆冷笑,“本王不高興,現在不想給你了?!?/p>
“你……”清陌氣得不輕,清秀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懶得理你。”說罷,她氣沖沖的往門外走去。
還沒走兩步,手腕被人狠狠拽住,鳳辰穆一臉陰沉死死看著她,“本王準你走了嗎?你若真不想要那顆珠子了,本王現在就毀了它。”
手腕上傳來一陣強似一陣的銳疼,足可以說明拽住她手腕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氣,清陌回頭過,目光冷冽如冰怒極反笑,“鳳辰穆,是不是耍我很好玩,你如此利用我還不夠嗎?你還想怎么樣?你說,你還想怎么樣,是不是想要我死,行,你將珠子給我,我馬上就死?!?/p>
“呵,本王怎么舍得夫人去死!”鳳辰穆扯了清陌一把,將她抱在懷里,靠著她耳朵悄悄說了幾句,然后松開她,似笑非笑。
清陌蹙著眉,蒼白的臉上平靜如水,可胸口起伏卻很厲害,足以說明她現在情緒波動很大。好一會兒,她淡淡瞅著鳳辰穆,“你所說的當真?”
鳳辰穆劍眉一挑,“當真。”
“那好,我接受你所提的條件。”清陌定定看著他,如是說。
“真乖,”鳳辰穆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顛倒眾生的笑,轉身走到書桌后,隨意擺動了書案上的筆架,桌下彈出一個暗格,他將暗格里一個小錦盒拿了出來放在桌上,低低道:“這是你一直想要的珠子拿去吧,記得要替本王好好保存它喲?!?/p>
慎重拿起桌上的小盒子,清陌堪堪揭開,黑色絲絨的錦緞上放了一顆米白色的珠子,珠身一圈暗光似流水浮云慢慢滾動,散發出柔和卻不刺眼的光華,她拿起珠子靠近額頭,有一股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確實是無暇珠。
快速將錦盒收進懷中,清陌朝鳳辰穆做了個揖,“謝王爺割愛,我一定會替王爺好好保管?!闭f完,悄無聲息翻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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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溫和照射在院中的花花草草上,清陌正舞劍,天真突然急急推門而入,大喊:“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柳小姐跳河歿了?!?/p>
“什么,”清陌聽到渾身一震,刺啦,長劍自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極刺耳的聲音,她面如死灰,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是我,是我害了她?!闭f著,整個人像失去了靈魂的玩偶,踉蹌了幾步,猛的跌坐在地。
“小姐,”天真失聲尖叫,快速撲了上去扶住她,很傷感的勸慰,“小姐你別這樣,柳小姐的事怨不得你,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你也是迫不得已,別難過了,柳小姐泉下有知是不會怪你的。”
清陌面如死灰站了起來,就像是一個沒有了知覺的活死人推開天真,拉著腳往房間里走去。天真看她那般模樣實在是又傷心又害怕,愣愣跟在她身后,哪知清陌就突然一把砰的大響關上了房門,留下天真站在門口黯然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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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都最大的茶館,這幾日來回討論的都是京都三品尚書柳大人家的千金尋短見與滿月山莊二小姐月清陌傷心過度,將自己鎖在房中不吃不喝的事。
路人甲:“哎,柳大人真可憐呀,人到中年卻疼失愛女,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不曉得有多心疼、多傷心,幸好他有三女一子,否則…哎……”
路人乙:“是呀,聽說此事與二月小姐多少有些關聯。當日選妃大賽上,月二小姐因沒有請帖,便與柳小姐同乘一轎,本來柳小姐是要做側妃的,因著她私下幫了月二小姐,月二小姐的名聲又太差,惹得上面的人不高興她才成了小妾,這其中的曲折也不是一兩句能說的清楚的,哎,真是可惜了這樣一條如花似玉的生命呀!”
路人丙:“照我說,都是那月二小姐惹得禍,她根本就是一個災星,怪不得平王千方百計要和她取消婚約,這樣的女子怎配做王妃么,真……”
“你這個麻子臉說什么,你敢說我小姐是災星?我看你才是災心入主妖宮,一家子的掃把星,掃把星…?!甭啡吮€未說完,砰的一聲大響,一個清秀的姑娘滿臉通紅氣沖沖一掌拍在了他所坐的桌子上,一個牢固的桌子竟被她一掌被劈成了燒火棍。
“啊…瘋子,這女人是個瘋子…”路人丙被眼前滿是暴力的姑娘嚇出了一身冷汗,連滾帶爬以光速出了茶館。
當下,那些議論紛紛的,說過月二小姐閑話的,通通被嚇得不輕,急急結完帳,一眨眼的功夫全部溜光了。
小姐因柳小姐的事過度自責,這幾日將自己關在房中不吃不喝招誰惹誰了?想不到她才出來買個糕點,就聽見那么多人在談論小姐的是非,真是氣死她了。天真一臉憤憤不平,等回過神,發現茶館的客人都走光了,她惡狠狠掃了躲在柜臺后面的掌柜一眼,啪,將一錠銀子拍在柜臺來,這才出了茶館。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都是往一個地方奔去,天真好奇的看著他們,“走,快去看看吧,東街的那個驛站著火了,火燒得好大呀…”什么?天真一臉慘白,猛得拉住那個說話漢子的衣領,一臉厲色,“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大漢被突如其來的女子拉住,還是一身煞氣的女子,也不敢生氣,有些結結巴巴道:“東街的驛站著火了,我說驛站著火了…”脖頸一松,眼前哪還看得見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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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遇神色凝重走進花園,鳳辰穆和莫聘婷正在賞花,他折了一朵早開的三色杜鵑正要別在美人的耳后,“咳咳……”一陣假咳,吳遇急急走到他身邊湊到耳邊說了幾句,“主子,月小姐自焚在驛站,歿了。”
手中的三色花瓣翩然從指間墜落,鳳辰穆一臉灰白,眼神像失去了光澤的星辰,“你說她去了?”
莫聘婷看他一臉傷心欲絕,一把上前抓住他的手,極是溫柔輕問,“辰穆,你這是怎么了?”鳳辰穆卻突然推開她,猛的往園外走去,經上次清陌救治后已經大好的腿,就像是一個平常人一般,健步如飛往府外奔去。
“放我進去,我要見鳳辰穆,我再說一次,放我進去,我要見鳳辰穆?!碧煺嬉荒樏C殺,手中握著大火后從驛站廢墟中扒出來的寶劍。她全身像炭火一樣烏黑,沒有一塊干凈的地方,一手拿著一個錦盒,一手拿著一把寶劍,清秀的小臉也被黑灰糊成了黑色,整張臉上,只余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起來異常駭人。
“你這瘋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平王府面前大吼大叫,王爺也是你這種又臟又臭的女人可以見的,趕快給老子滾,不滾就別怪老子哥幾個對你不客氣了?!备T口的侍衛一臉嗤笑鄙夷看著他,語氣不善道。
天真眼里露出一抹恨色,拔出寶劍,與八人斗到了一起。
鳳辰穆從府中騎馬出來,就看見府門口有人在打斗,天真瞧著他出來,手一揮,手中的盒子直直往鳳辰穆身上飛去,她冷冷道:“王爺,我家小姐月清陌臨死都不忘還欠王爺一個人情,如今你借她的東西她沒用上,我便替她還給你,自此小姐再也不欠你任何東西?!闭f罷,收了劍揚長而去。
轉身,幾個侍衛看見她滿是血紅的眼睛里流出兩行清淚,將臉上的黑色污漬洗出了一條歪歪斜斜的路,看起來真丑,但也讓人很震撼。眾人沒有再阻攔,月二小姐自殺于驛站的事他們都知道,想不到月小姐竟還有如此重情重義的婢女。
鳳辰穆失神將保存得當卻滿是黑塵的錦盒接過,打開盒子,一顆光彩奪目的珠子在盒內熠熠生輝,錦盒內還有一張折好的宣紙,“真兒,當你找到這個盒子時我已經走了,不要難過,也不要傷心,我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你的人生還很長,從現在起你便自由了,你就去做你一直想要做的事吧……盒內有無暇珠一顆,是平王生母留給他的遺物,請將珠子替我還給他,月清陌書。”
砰,盒子突然爆裂,鳳辰穆紅著眼,“月清陌,你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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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平王府書房,鳳辰穆懶懶靠在高椅上,“吳叔,那個女人還沒消息嗎?”
吳遇低著頭,“主子,驛站那場大火將所有的一切都燒了個一干二凈,事后仵作在月小姐的所住的房間發現了一件骸骨,那骸骨經過量骨法確認,的確是女子,也與月小姐一般高,更何況她手指上還帶著月小姐獨特的銀指環…你說,要找個活人我們容易找,但是要找個死人嗎……”
吳遇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他真是不明白主子是不是魔障了,眾人皆知月二小姐因傷心乳娘的死,又自責害死了柳燕,自焚于半年前東街驛站,不知道主子為什么非要說她沒死?
鳳辰穆手指無意識敲了敲書桌,猛然抬頭看向吳遇,低低問:“吳叔,你也相信那女人會自殺?如果她真的自殺了,那為什么柳燕的墳里空無一物,又為什么這半年我出動這么多暗衛竟找不到那兩個叫天真、爛漫的婢女,你說,這怎么解釋?”
“或許,或許天真、爛漫因月小姐的死,早已隱居到了某個深山老林,我們找不到她們也屬正常。再說,柳小姐…”吳遇不再說話,他也相信月清陌沒死,可如果她沒死她究竟會躲到哪里去呢?
“本王不管你出動多少人,一定要給我找到那個女人為止。她以為她跑的掉嗎,哼,生是本王的人,死也只能是本王的鬼?!兵P辰穆大吼。
“哎…”吳遇搖了搖頭嘆氣,主子當初死活要與月小姐解除婚約,如今卻滿世界要尋她,還是尋一個已死之人,當真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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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邊關小城著名的小湖,碧綠的湖水像一面綠色的鏡子倒映出小舟上幾個女子窈窕的身影,一身微風拂過,幾個女子身上的飄飄長衫隨風輕舞,看起來好是秀雅美麗。
“哈七,哈七,”其中一名女子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另一個女子忙跑到她身邊,“小姐,我看又是哪個窮酸書生在念叨你了,哎…”她裝模作樣喟嘆了一聲,扶額,捏著嗓子,“莫小姐,如今春花燦爛,天氣溫和,春光無限好,不如我們結伴去郊外踏青如何?”
聽她所言,另一個女子朝她翻了個白眼,很是不屑道:“就那幾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無一用的書生,莫說小姐看不上,就是我都不愿搭理他們,真兒如此知情識趣,不如和他們一起去踏青到得了,游湖么,我和小姐足矣。”
“莫爛漫你說什么呢?當初你和小姐合伙欺騙我,害的我為小姐哭斷了腸,現在你別和我說話,我還沒原諒你,哼。”天真冷哼了一聲,高傲將頭揚起,不再搭理她。
清陌看著兩人又在拌嘴,嘴唇微勾,露出一抹清麗的微笑,一只紅嘴信鴿停在她肩上,她取下信鴿腳上的信,細細讀起來。
“陌,自你為我改了容貌后,我們已近半年未見面了,這半年我過的很好,他待我也很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有了,想讓你為他取兩個名字……柳燕書?!?/p>
“呵,柳燕有寶寶了,天真、爛漫你們為她寶寶取兩個名字吧,要既可愛又有氣場還要與五行命理想結合,總之,要兩個十全十美的好名字?!鼻迥罢酒饋恚荒樥浛粗鴥扇藵M是認真的說。
“切,”天真、爛漫兩人異口同聲朝她飛了個鄙視的眼神,一起扎進清澈的湖水里,片刻不見了身影。
清陌笑笑,抬頭望了望天,天際的金色晚霞正艷,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奶娘在家已經做好飯菜了吧,有人等著回去吃飯的日子真好。
來這個世界近13年了,她終于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可以很悠閑帶著自己最愛也最愛自己的親人游歷天下好山好水。在這個南方小城已經呆了近一個月了,這座小城民風淳樸,景色怡人,依山傍水,是一個可以定居的好地方,等她去過想去的地方便來這里久住。
想著,她不覺想起那天鳳辰穆抱著她在她耳邊說的一句話,臉上勾起一抹自嘲的幅度。呵,信什么信愛情,信什么信男人,她便非得反其道而行,莞爾一笑,掀掉頭上的紗帽,也扎進去了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