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恩威并施

日子不緊不慢地一天天過去，這樣的天卻怎么都顯得格外漫長，這就更耽不住心里頭藏著事。沈錦意每天醒來聽見窗外呼呼的風聲，多少有些懷疑自己是處在什么時間，回頭看見蓮心才能寬慰自己老天眷顧，重新走過。

每當沈錦意想起曾經那些可怕的經歷都想催著時間快些走，走到那偽善的人面前戳穿她的真面目。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忍著，現在自己力量不足，不能牽涉到外祖母和父親。

通常天剛微微亮，沈錦意就醒了，她躺在床上留神聽著窗外的動靜，慘白的日光淅瀝瀝地落進來，像是溫吞火不緊不慢地燒著，慢的讓人心發慌。窗子外頭靜的能聽見風吹起塵土的聲音。

沈錦意睜著眼像是能看到風吹過院子里那一池冰冷的水。今日，沈錦意醒了又在床上躺了半日，見窗戶大亮了，這才喊蓮心進來。蓮心服侍著沈錦意起身，氣氛冷冷的蓮心不敢說話手里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沈錦意坐在鏡前瞧見自己臉色蒼白一臉的冷漠，知道自己嚇著了蓮心，緩緩說：“那寒梅圖你洗干凈了收在哪了？”

蓮心冷不丁地聽見沈錦意說話，愣了神，過了一會瞧見沈錦意笑盈盈的望著自己，這才笑著說：“那日小姐繡好了之后，奴婢就拿出去用溫水過了干凈，又拿了墊紙吸了水，壓在往日曬繡布的平石板上，不到一日就全干了，那雙層石板實在是好用，繡布沒一絲被褶著了，就收在了繡品柜子的隔層里。”沈錦意笑著點點頭，“你是越發伶俐了。”蓮心不敢居功只是陪著笑在一旁給沈錦意梳著頭發。

“你吃完早飯把它取出來，拿到繡莊讓人仔細地裱糊起來，在不多日就到了大節下，也該送給老夫人了。”沈錦意接過蓮心的梳子自己慢慢梳著頭。蓮心答應了個是，站在一旁。沈錦意梳了一會，又吩咐道：“前幾日讓你找的鞋樣子可找到了？”

“昨兒找到的，就說今天拿來給小姐呢。”

“如今在這府里取來就是了。”

“是。”蓮心低低應個喏。

沈錦意不可見的點點頭，放下了梳子，在匣子里拿了一支攢心海棠的簪子放到蓮心手里。

蓮心嚇了一跳，連說：“小姐平日賞的東西就夠多了，這個海棠簪子奴婢不敢承受。”

沈錦意笑了笑，說：“你跟在我身邊不少年了，賞你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收著吧。”蓮心低著頭謝了恩。沈錦意又拿起一個煙洗的鼻煙壺一并給了蓮心，“荷蕊這丫頭喜歡這個多少次眼巴巴的看著，你回拿了給她。”

蓮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實在弄不明白小姐打得什么主意，心底滿是驚慌，脖子都沁濕了，她伏在地上握著拳強忍著不讓自己發抖。“還有，屜子里還有些銀子你送去給你表妹，就當貼補家用吧。”

“你這是做什么？”沈錦意依舊是淡淡的口氣，像是才看見蓮心跪在地上。蓮心的脖子卻垂的更低了，心里七上八下打著鼓。沈錦意目光掃著蓮心的脊背說：“你和荷蕊是我身邊的人，跟著我這么些年，對我的心思我都看在眼里。”說著停了下來。蓮心只覺得像是有巨大的冰塊摞在自己身上，渾身上下都是冰涼徹骨，卻還有一把刀生生割開自己的皮肉，沁出的汗都驚成了冷汗，貼在身上更覺得瘆的慌。

“你和荷蕊都是好的，心思兒活，做事也穩重，以后只要守著本分，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還有你表妹，也是個可用的，上次要不是她，我們也不知道二夫人什么會去顧府，也不會提前做了準備。”沈錦意收回了目光。

蓮心這才覺得自己敢喘上一口氣，依舊是低著頭，壓著聲音小心翼翼地說：“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敢不盡心。”

“嗯。”沈錦意笑了。蓮心偷偷抬了一下子頭，隱約瞧見沈錦意的面容不由得愣了。不太亮的光線打在沈錦意的臉上，五官分明的映在空氣里，眼睛像是含著水頭極好的翡翠，亮殷殷得晃了光線。蓮心被沈錦意的容貌攝住了心神，連沈錦意喚她起來都沒聽到。

沈錦意倒也不在意，自己挽了頭發，正往頭上插簪子。荷蕊進來，瞧見蓮心跪在地上，面色一愣，卻趕緊上前給沈錦意請了安，才敢問：“小姐，蓮心這是怎么了？”

“蓮心，你還不起來么？”沈錦意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蓮心只覺四肢活了過來，連忙站起來，荷蕊伸出手搭著她站好。

蓮心把鼻煙壺塞到荷蕊手里，笑著說：“小姐方才賞了我們東西，我謝恩呢。”荷蕊接了東西沒來得及看是什么，心里只想著小姐以前賞東西從來沒見著要跪著謝恩，今兒這是怎么了。

蓮心瞧見鏡子里沈錦意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倆，連忙推了荷蕊一把，“還不謝過小姐。”

荷蕊低頭一瞧見是鼻煙壺，瞬時什么都忘了，喜笑顏開地上前一步，福著身說：“謝過小姐。”沈錦意眉毛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容，站起來說：“荷蕊，你陪著我出去走走。今兒日頭好，蓮心你把大毛還有厚重的衣服都拿出來曬曬，這些日子就能穿得上了。”

蓮心答應了，見荷蕊扶著沈錦意出去了，身子一軟差點倒在地上，蓮心想著沈錦意早上說的那些話，也不十分明白小姐是什么意思，以后做事只能更加小心。蓮心被冷汗漬得渾身難受，換了身衣服，抬眼望了眼日光，見清冷的日光如同小姐的眸子，激靈地打了個冷顫，想著什么時候把小姐賞給表妹紅菱的錢給她送過去，出了會神，仔細地把沈錦意的厚重衣服都搬到院子里曬著。

沈錦意帶著荷蕊進了園子，周氏閉門不出，府上的下人倒也還安分。　

沈錦意在亭子外的石幾上坐下，難得悠閑地曬著太陽。沈錦意微瞇著眼，搖搖欲墜，像一不小心就會從石幾上摔下來。荷蕊僅僅地盯著沈錦意生怕她真會摔下來。

“見過二小姐。”沈錦意聽見聲音微睜雙眼，見來人是陳姨娘，這也是個被周氏欺壓久的，不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仗著自己有個兒子就想被抬側室，沈錦意也不在意，可以的話，她倒可以幫她一把，畢竟給周氏添堵的事她還是很樂意的。

沈錦意換了笑容，“陳姨娘倒是悠閑，也是逛園子嗎？”

陳姨娘自是個精乖的，沈錦意回了府將沈府上上下下都打理一圈，周氏的人雖說沒有全多清除干凈，卻也去了十有八九，她向來與周氏不對盤，既然沈錦意要修理的周氏，那她何不靠緊這顆大樹，那樣錦媛和錦文也有個靠山。

沈錦意見陳姨娘眼珠轉了幾轉，哪還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挑破，就笑瞇瞇地看著她。

“那還不是托二小姐的福。別說二小姐只是回來這兩日，這幾日府里上上下下那可是齊整的多了，丫鬟婆子做事也有了章法，二小姐這小小年紀就這么能干，那以后可就更來不得了。”陳姨娘上前了一步，離著沈錦意近些。荷蕊悄悄地撇撇嘴，不就是想靠著我們小姐得些好處么！

沈錦意倒是不在意，“錦文今年九歲了吧！”

“是，是，二小姐記性真好，還記得弟弟的生辰。”

“哪能不記得呢？父親就錦文一個兒子，連我以后都要靠著錦文呢！”

陳姨娘大喜，連忙又說：“自家接地就是要互相照應的。”

“姨娘說的是，錦文進學了沒有？”沈錦意柔聲問。

“老爺請了個夫子在家教著，說過了明年再進學。”

“哦。”沈錦意攏了攏雙手，“這是我記得了，我會找機會跟父親說送錦文去好一點的官學的，畢竟沈家的希望都在錦文身上。”

“謝二小姐，二小姐真是菩薩心腸，以前二夫人管家的時候可從沒說過要送錦文進學的事。”陳姨娘一時嘴快說完，悔得腸子都青了，周氏再怎么不濟也是平妻，自己是不能妄自議論的。

沈錦意瞧了一眼陳姨娘，不過是在試探自己罷了看自己是否真的是與周氏作對，“姨娘不必緊張，你也沒說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有也不會傳出去的。”

陳姨娘略微放了心。

“姨娘來找我就這些事？”

陳姨娘四下打量一下，見沒人，附在沈錦意耳邊說：“我聽說二夫人在去顧府接您的前幾日回了趟娘家，后來周二夫人就進宮了。”

沈錦意斜睨著眼角，“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們這些人，不就是平時碰在一起說說家長里短，哪還有什么是不知道的！”陳姨娘倒說了句真話。

“我知道了，謝陳姨娘了。錦文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

“謝二小姐，大少爺又二小姐照拂著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打擾二小姐在這休息了。”陳姨娘見兒子的事有了著落比什么都高興，倒是真心像沈錦意道謝。

沈錦意也不在意周氏裝神弄鬼，外祖母已經進宮，她的奸計不會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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