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十五燈會（二）

顧文鳶拉著沈錦意好不容易從人群的外側到了看臺的拐角處。那看臺高駐，看臺中央擺了一盞極大蓮花燈，四周懸掛了十六盞只有中央那蓮花燈八分之一大小的小蓮花燈。那大蓮花燈上點的蠟燭就和四周懸掛的小蓮花燈一般大小。

沈錦意瞧了瞧，向后退了兩步，轉眼去看看臺周圍還未散去的攤子，這賽燈大會倒是一分都沒變。她又四處打量了一下沒有看到沈錦茹，心下十分奇怪。

顧文鳶一心盯著臺上，根本沒注意沈錦意干什么去了。顧審言吩咐小廝看在顧文鳶身邊，自己悄悄地跟著沈錦意。大多數的人都被看臺吸引過去了，只有攤主還守著攤子希望能賣出去幾盞燈。沈錦意緩緩從攤子前一一細細看著，那些攤主無不是諂媚地笑著希望衣著貴氣的沈錦意能買幾盞燈。

沈錦意又向前走了幾步，看見一盞暗青色的手掌大小的月牙燈，俯身用纖纖玉指輕輕拖了起來。那盞燈是上弦月的模樣，月牙身上淺淺鏤刻著幾只小小的星星。燈光從月牙身上和星星里滲了出來，柔軟安然。沈錦意心底像是被什么撫平了一樣，吩咐蓮心付了錢，自己捧著那盞月牙燈，臉上露出一星半點的淺笑，卻不知道藏在陰影里的另外兩個人都出了神，有個人剛剛還以為沈錦意在他面前矯裝做作，這突然之間見了沈錦意像個孩子似的笑容，那些個念頭好像稍微淡了一些。跟在祁熙身后的竹清方才沒有看清沈錦意的模樣，這會子見了，不由偷偷忘了自家主子一眼，果真與主子是一對，太后娘娘的眼光果真是極好，這沈二小姐生的也太漂亮了些，還好這是晚上，這要是白天這條路不都得堵住了。

顧審言見沈錦意回來了，松了一口氣，待沈錦意在顧文鳶身邊站好了才走到沈錦意身后。陰影里的另外一個人松了松目光，舉步離開。

顧文鳶興高采烈地向沈錦意敘述剛才賽燈大會的熱鬧場面，沈錦意微笑聽著眼睛瞧著臺上。又一盞燈被掛在了看臺上，中間的蓮花大燈已經被熄滅了，四周的蓮花小燈也只余間隔的八盞亮著，臺下的人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中間那只用來參賽的燈。顧文鳶瞥了一眼，說：“哼，我瞧著比我這玲瓏百合燈差遠了?！?/p>

沈錦意瞧見臺上那盞燈是花開富貴樣式，一朵牡丹花橫放其中，四周圍著常青藤枝蔓，遠觀倒也不俗氣。臺下立刻又很多人說，“這盞燈真是漂亮?！薄盎ㄩ_富貴，討個好口彩。”“瞧那牡丹花比真花也差不了多少?！薄熬褪?，就是，比剛才那個什么百合燈好看多了。”顧文鳶一聽有人說她的百合燈不好，氣得馬上瞪了過去，還想說話還回去。沈錦意連忙拉住她，安慰了一陣才好。

陸續又亮出了幾盞燈。始終沒有能比下那盞花開富貴。顧文鳶的百合燈放在花開富貴身后倒真顯得酸氣。顧文鳶氣得就想上臺把她的燈拿下來。

這時燈會的主持者卻走了出來說話：“多謝眾位抬愛，參加老朽這賽燈會。賽了這么久，就這盞花開富貴博得眾位一致抬愛，如若各位沒有什么意見，那這盞燈就是今年元宵節的燈魁?！?/p>

沈錦意聽了燈魁二字當然記得沈錦茹當年就是憑借這第一屆賽燈會的燈魁之位被選入宮，而現在沈錦茹已經被賜婚太子，而且今年這些燈都不是親手所做，那還比這燈魁干什么？

沈錦意還在思量著，就聽見一個聲音說：“多謝會主，公平賽燈，花開富貴能得這燈魁之名全憑眾位抬愛。小女實是感激。”沈錦意抬眼望去，沈錦媛站在臺上，大方得體向眾人致禮。

沈錦意心下冷笑，沈錦茹你倒還是這般，自己已有太子妃之位就扶持一個沈錦媛，就是不知道這沈錦媛能和你走到多遠。沈錦意看穿沈錦茹的目的，知道這燈會必定是沈錦茹的舅舅周幕園暗中所辦，縱然文鳶的花燈奇巧出塵也不會博得好評，低聲對顧文鳶說了句話，就領著顧文鳶離開了人群，上了馬車。

顧文鳶還掀著門簾再看一眼外面的情況，卻看見沈錦媛走了過來，一把將簾子甩了下來。

沈錦媛是誰幫著她就靠著誰，如今接著沈錦茹出了風頭，自然是想到沈錦意面前得意一番，強壓下滿心怒氣還假裝溫婉大方，走到車旁盈盈一笑說：“姐姐也來賞燈么？怎么見了妹妹也不說句話，這就要走了嗎？”顧文鳶因為自己的花燈沒比過沈錦媛又見她過來炫耀，就想罵她一通。

沈錦意連忙攔住了她，才吩咐蓮心掀開門簾，沈錦意嘴角噙著笑，在門邊露出臉來說：“我見妹妹的花燈實在精致，又得眾人贊賞，實在不想攪了妹妹的興致。何況自幼外祖母教導我女子要纖柔內恭，雖然今日出來觀燈，卻也時刻不忘女子的本分?！?/p>

沈錦媛聽沈錦意嘲諷她方才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臉，不守女子之德，一股火氣哽在心頭，卻還笑著說：“誰不知咱們西楚國國風淳樸，更何況這元宵燈會連太后都贊賞過，還命閨中女子出門賞燈。這是太后的恩典，妹妹只是恭逢圣意而已。對了，這盞燈是顧小姐的吧，看你們忘了拿，我特意送過來的。”

“妹妹說的是，太后憐惜天下女子，許十五燈會出門賞燈?？墒敲妹每芍笤柵右M讀《女戒》，并且女子無才才是德。妹妹的那盞燈是自己做的吧？瞧著那手藝，那牡丹花一瞧就是妹妹上得色。妹妹妙手丹青果真是女中翹楚，不知妹妹是什么時候做的這盞燈呢。”沈錦意不接沈錦媛遞上的花燈。你拿太后壓我，可是打錯了主意，不說你這拋頭露面，就憑女子墨跡外傳都會招來非議之聲，更何況你這燈必然是先得到消息才做出來的，而不是于燈會之上挑選參賽，若是讓太后知道了，不僅會治你一個不守婦德之罪，更會治你一個欺瞞之罪。當年的燈會是明文要求閨閣小姐親手設計，并且是呈與太后皇后在宮中賞評，所以沈錦茹大可放心。而今天的燈會是賽在燈會之上剛買到的燈，看誰的品味不俗，沈錦茹讓沈錦媛拿著做好的燈參加恐怕也沒安什么好心。

沈錦媛聽了這些，額頭直冒冷汗，現在才明白輕信了沈錦茹，心中恨得不得了，也不想喝沈錦意多說，生怕別人再看到她，把燈朝車上一放，連忙找了沈府的車躲了進去。

沈錦意放下門簾，湊到車中間的火盆前熱著手，眉間氤氳起一抹霧氣。沈錦茹你這算盤打得真好，沈錦媛若是沒和我說這番話估計還會感謝你的提攜之恩吧。顧文鳶讓紅紋把燈取了進來，看了一會，忽然想起什么事，問：“姐姐，就賽個花燈，有你說的那么嚇人嗎？”眼里還流露著七八分的懷疑。

沈錦意微微一笑：“鳶兒，自古女子都是處在深閨之中，一言一行都要分外小心，千萬不能出了差錯，不然就會被世人恥笑了去。我方才不讓你上臺取燈就是怕你被外人議論。”顧文鳶雖然沒想那么多卻也知道女子名聲的重要，這時才差不多信了沈錦意方才和沈錦媛說的話，玩了會花燈又冒冒失失地來了句：“我真不喜歡你那幾個姐姐妹妹，看著一臉的笑，心里還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p>

沈錦意一陣好笑想說，我也不喜歡她們，卻只能說：“你以后再見了她們就當沒看見就行了?！?/p>

“不過姐姐你真厲害，三句兩句就把她們打發了。”顧文鳶一臉崇拜地看著沈錦意。沈錦意笑著拍拍她的手，笑里帶著寵溺說：“就你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