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大婚（一）

周氏每日忙著操辦嫁妝，這期間也沒空給沈錦意下絆子，因是皇上賜婚，周氏也不敢短了沈錦意的嫁妝。沈錦意倒是悠閑的的很，每當看見周氏那張氣得半死又不得不假裝賢淑的臉都覺得無比暢快。

沈錦意整日躲在房間里繡著嫁衣，對外面的事完全是不管不問，轉眼到了五月。天氣已經有些燥熱，下午下了一場雨，到傍晚的時候才停。沈錦意在屋子里悶得慌，自己就出了屋子。

沈錦意漫無目的地在園子里瞎逛，滿腦子都是幾天之后出嫁的事情，就要再見到那個人，以新婚妻子的身份，沈錦意怎么都是有些害怕和不安的，雖說前世他救了自己，但是那只是因為他與人為善，十五燈會上見到他那一次，總是覺著他好像對自己有些個說不清的不滿。沈錦意只覺得空氣涼涼的沁人心脾十分的舒服，可是心中那一抹不安怎么都揮之不去。沈錦意在涼亭里坐下，園子里的花都因為下午那一場雨被打得七零八落，地上姹紫嫣紅一片。沈錦意的不安更深，女子還不如這些花，總有凋零的一日，卻不一定會有人再嘆息一聲。

沈錦意走下埇石小路，將幾支花枝扶正，隱約聽見哪里傳來哭聲。沈錦意轉了幾圈，在一片夾竹桃后面看見一個穿著緋色衣衫的丫頭，因為府里有喜事，周氏命丫鬟們都穿得喜慶些。

沈錦意一時倒也記不起這是誰的丫頭，她也不想管這閑事，剛想走開，聽見那丫頭在后面嘟囔著說：“不就仗著自己是小姐嗎？我要是托生在大戶人家未必會差！”

沈錦意恍然大悟，這是沈錦茹身邊的巧繡，那丫頭倒有幾分姿色。沈錦意咳嗽了一聲，嚇了那丫鬟立馬止住了哭聲，轉身一看是沈錦意，連忙跪下說：“二小姐，奴婢錯了，奴婢錯了，求您不要告訴大小姐！”

“你不在房中伺候大小姐，在這做什么？”沈錦意也不讓她起來。

巧繡以為沈錦意要責罰自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大小姐吩咐奴婢到廚房取些點心。”

“哦￣￣，什么時候去廚房需要從這園子里走了？你若是不說，我就帶了你去見大小姐！”

“二小姐饒命，奴婢是因為方才做錯了事被大小姐責罰了，這才躲到這兒來的。”巧繡的眼里有閃躲之色。

“還不說實話么？我瞧著你的模樣倒是生的不錯，你是大小姐貼心的，她嫁給太子，你肯定是要帶過去的。”沈錦意話只說了一半。巧繡是個聰明人，跟在沈錦茹身邊也不是沒有日后能抬了姨娘的念頭，自知自己生得不錯，又見沈錦意這么說，本來的心思更是有了幾分活絡，她日日跟在沈錦茹的身邊，自是知道大小姐與二小姐是不對盤的，就算是說出來，也應當是沒什么的，心思轉了幾轉，卻說：“二小姐不要調笑奴婢，奴婢只想做好自己的差事，不敢有非分之想。”

“難得你這么忠心，本小姐倒是看錯你了。”沈錦意作勢要走。巧繡咬了咬牙，喊道：“還請二小姐留步！”

沈錦意停了下來卻沒有回身，“你這般忠誠不應該回去伺候大小姐了嗎？”

“請二小姐成全！”巧繡狠下心，左不過是個死，要是被太子看上也就不用為奴為俾了。

“我可不能成全你什么，不過你裙子倒是臟了，回去被大小姐看到了難免又要責罰一頓，你蓮心姐姐倒是有條一模一樣的裙子，你換了再回去吧！”沈錦意說完就走了，巧繡一咕嚕爬起來，小心翼翼的跟在沈錦意身后。剛下過雨地上潮濕，一路走來倒也沒遇見什么人。

沈錦意一進了錦心居的門，就見院子里面亂糟糟的，“這是怎么了？”

荷蕊最先看見沈錦意，幾步跑了過來，“我的小姐，您這是去哪了？可把我們找死了！”

“不過就出去逛逛，還能丟了不成。蓮心呢？”沈錦意沒有看見蓮心。

“她出去找您去了，還沒回來。”荷蕊見沈錦意回來了放了心。

“那你去把蓮心那條紅菱裙子拿來給巧繡換上。”沈錦意進了屋子。荷蕊這才瞅見立在門口的巧繡。

“小姐？！”荷蕊的聲音立馬高了八度，這小姐也太仁慈了，這大小姐不知道給她下過多少絆子，現在竟然要拿了那條裙子給大小姐的丫鬟。

“嚷嚷什么，讓你拿你就拿？”沈錦意聲音冷了八度。巧繡站在門口自是聽到了荷蕊變了調的聲音，又看著自己污了的裙子尷尬萬分。蓮心正好回來，聽見自家小姐的吩咐，二話不說，向沈錦意行了禮之后，拉著巧繡就進了她的房間。

荷蕊愣愣地看著蓮心，又看看沈錦意，這是腦袋都燒壞了嗎？

蓮心帶著換好了裙子的巧繡到這邊給沈錦意謝了恩，說過幾日就把蓮心的裙子送回來。沈錦意沒說什么，蓮心熱絡地將巧繡送出了門。

蓮心回來見荷蕊還是一副驚訝的神色，點著她的額頭說：“平日看著你也挺機靈的？”

“可不是嗎？這機靈的小燕子這會就變成呆頭鵝了！”沈錦意笑著進了內間。

“小姐說誰呆頭鵝？”荷蕊這才反應過來，直想跟著沈錦意進去，蓮心一把拉住她，向她解釋了一通。蓮心看著荷蕊恍然大悟的樣子，恨鐵不成鋼也沒有辦法。

巧繡走到沈錦茹旁邊，怯怯地喚了聲：“小姐？”沈錦茹正在鏡子前卸著妝，瞟了一眼巧繡，“怎么樣了？”

“回小姐，裙子拿回來了？”

“二小姐有沒有說讓你什么時候送回去？”

“沒有。”

“那就成婚那日再送回去吧，你順便再恭賀二小姐新婚大喜。”沈錦茹某種閃過一抹精光。

巧繡卻有些擔憂，“大小姐，二小姐就上當了嗎？”

“那是自然，她一聽到與我不利的事情自然是十分相信的，而你卻也有幾分姨娘，不，應該是侍妾的姿色。”沈錦茹捏著巧繡的下巴，指甲一下一下劃著她的臉。

巧繡只覺得臉上冰涼的，像是有刀鋒有一下沒一下地從臉上劃過，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小姐，奴婢不敢，奴婢絕對不敢做出背叛您的事。”

“不敢就好，若是有一日，讓我知道了你背叛了我，那你去的地方不是下三等的窯子，就是軍中。”沈錦茹收回手，踩著巧繡落在地上的頭發離開。

巧繡知道沈錦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在她還是個三等丫鬟的時候，沈錦茹貼身服侍的一等丫鬟有雙及其漂亮的手，那一日就被二夫人贊了一句，后來那個丫頭就不見了。巧繡后來還是聽府里的婆子們私底下嚼舌根說，大小姐把那個丫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剪下來，不是一下全部砍掉，而是從每個指節處一段一段地剪下來。后來那個丫鬟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地上落了十幾根長長短短的手指頭，就這樣還不夠，大小姐又命人從指縫處將那丫鬟的手劈開。那丫鬟疼死過去，再醒來發現身邊擠著好幾個男人，而她則是一絲不掛，她掙扎著想離那些男人遠一些，腳卻撕裂了般的疼，她低頭一看，腳掌已經被橫切了去。

巧繡頭皮發麻，恐懼一波一波的漫上心頭，大小姐手段自是知道的，本來以為跟著大小姐能某個好前程，現在看來這條小命不搭進去就是萬幸。巧香進門見巧繡還在地上跪著，連忙拉了她起來，“你是想給大小姐找晦氣不成，不怕大小姐責罰你！”

巧繡渾身軟的沒有力氣，聽巧香這么一說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準備走卻從鏡子里看見掛在邊上的大紅色嫁衣，從鏡子里看見，紅殷殷地嚇人。巧繡腳一軟，跌在巧香身上，巧香使勁了力氣才扶住她。巧繡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件嫁衣，那紅色似是要漫延開來，像血一般染紅整個屋子然后將一切都吞噬。巧繡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扶著巧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