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盡天明,屬于黑夜的獨特的魅惑在天邊漸漸泛起的晨光中殆盡。
入秋的天是清涼的,這將亮未亮的天,天邊露出魚肚白,就像剛醒過來的姑娘家家,偷偷露出一只眼,有些好奇又有些松醒的看著這霧霾朦朧的大地。
迷蒙蒙的霧帶著濕重的涼意,若即若離的飄蕩在空中。一陣清風吹過來,和著這寂靜清冷的院子,帶出些許那么寂寥的味道。
這種有些濕意又那么寂靜的天氣,最是適合人們睡懶覺了。
進了房間,關上門,合上窗,一脫鞋,一上床,再把被子往身上那么一卷,等體溫焐熱被窩之后,那通身的暖意的舒服勁讓骨頭都疏了一樣,任你再怎么有精力,也軟啪啪的窩在被子里不想起來。
不過這種天氣要把門窗都關緊,把屋子弄得就像一個黒匣子一樣,狂放的心放在里邊,就會覺得悶。
在清寒的認知里,也只有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和不自信的人才會這么做。
所以他一向不喜歡把自己的房間弄得又悶又死氣。
東邊開的一扇窗,恰好是風向的吹向。風吹進來,直直的又吹過去,從西邊的墻框溜走。看不見痕跡,但是十多年的江湖生涯已經讓他們練就極其敏銳的感知。看不見風,卻能感覺到風的走向,還有風來過的聲音。
窗外邊,天邊泛白了,隱隱的,雞鳴聲好似從遙遠的國度傳了過來。太遠太遠的感覺,似夢似真,更讓人想睡了。
床上松香嬰兒一樣蜷縮在被子里,身上黑衣沒有換,面罩卻被摘到一邊。她早在聽見一些聲響的時候就醒了,慣性的馬上警覺,但是下一刻大鬧沖上一股不和諧的溫柔,和她的理智拉鋸著,想讓她陷入沉睡。
看著她臉上想睡又不睡難受的表情,身邊輕輕嘆了一口氣:“真是···我在這,你還不放心么?睡吧。”
那個聲音說。
這一聲像嘆息,帶著蠱惑人心的安心。
松香聽出是清寒的聲音,想也不想的一放松,馬上陷入沉睡中。他在身邊,她很安心。
她闔上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長卷著,就像即將展翅而飛的蝶。
清寒看著懷里無法抗拒睡意的人,忍不住再次嘆氣。向來深沉玩味的眼里染上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深情專注。
這般的深情,這般的安靜。眼里倒映著她一個人,仿佛這世界只有面前這個人···
擁抱著她的手不禁輕輕用力抱的緊了一點。看著她睡得舒服,清寒掠了一眼不遠處桌臺上升起裊裊白煙的小香爐。
那里面放著煙特制的安神香。對警惕性極高又從不好好休息的人有著不可言語的強大精神削弱力。安神香是他昨晚特意在她沒察覺的時候放下去的。
在一起抓爪任三的時候,他就見識過她拼命不顧自己的狠勁。還有她平日里吊兒郎當不懂照顧自己的表現,要讓她知道什么叫做、愛惜身體,還真是一個難題。
昨晚在寶物房間里的時候,他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而且他都到了她的背后了她才察覺有人,要是先發現到她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清寒搖搖頭,不讓自己在想下去。手上卻稍稍加大了力氣,暗暗下了決心:不行,以后一定要好好調教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才行!
下定決心的男人心安理得的抱著熟睡中的女人闔上眼,悠悠睡去。
清寒睡得并不是很深,也不是很久。
院子里,不大清晰的爭吵聲傳來,清寒就馬上睜開了眼。
定定神看了一眼懷里依舊睡得很熟的女人,清寒呼出一口氣,起身出去。等站在了床邊的時候,他頓了頓,轉身,看著松香甜睡的臉,眉眼糾結。
最后俯身,薄薄的唇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清涼的吻。
這輕輕的觸感像蚊子···癢癢的···松香不大習慣的瑟縮了一下,似乎是像躲過這只溫柔的蚊子。
清寒看看她,笑了。最后一臉滿意的走出去。
不出所料的,院子里正吵得熱鬧。
“給老子滾!他媽的什么九死一生,他怎么不去死!死了干凈!”一個暴怒的聲音響徹云霄。
慢慢走出去的清寒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來這次真是惹怒煙了。
“神毒,請淡定!”
另外一個明顯是女孩子的聲音傳來。相較那個暴怒,算是很淡定了。
“你淡定!你全家都淡定!不是你的東西,你當然淡定了!”
“神毒,請文明!”
“老子不文明!老子是禽獸!把他給我叫出來!不然老子毒死你!”
另一個聲音顯然沉默了一會。
然后說:“禽獸,請你···”
“禽獸!你才是禽獸,你全家都是禽獸!瘦猴,你孫子的給你老子出來!”那個聲音出離憤怒的嚎叫。
“禽獸,你剛才說了你是禽獸···”
第一個聲音顯得有些抓狂了:“放屁!瘦猴!”
“神毒,屬下是守晴!”
守晴···禽獸···
“噗···”
有熱血噴灑的聲音。
聽見外面的聲音,清寒默默地側了臉嘆氣。看樣子自己要是再不出去,某只只識藥草賣沒有常識的堂堂一代神毒就會被人氣死了···
走到外院,遠遠的就看見院子里有兩個人。
一個面容清秀,一本正經。
一個容貌俊美,倒地吐血。
面容清秀的女子聽見聲音,轉頭看見是他,微微弓了身體問候,很是恭敬。
這個女人是守晴,算是他的影衛。
清寒走過去,沒什么誠意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守晴,辛苦你了!你下去吧!”
守晴表情沒什么大的起伏,看樣子是常年這樣冷淡:“保護閣主是應該的。”然后點頭,頓了一下,莫名來了一句道:“主子,昨晚那枚飛鏢是屬下射的。”
說完閉上嘴,等著清寒的反應。
清寒‘哦’一聲,贊揚道:“好!隨機應變,夠聰明!自己去領多一份月錢吧!”然后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以后再有這種情況的時候,要在機靈一點懂嗎?!”
守晴點點頭,走了。
雖然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有錢白不要,白要誰不要?
說到底,昨晚那一枚飛鏢只是因為那個曾經被七閣主待會待涼閣里細心照顧的女人看樣子好像不想離開魅王爺的寶物房,而恰好昨晚又是輪到她守夜,她不想鬧出什么妖蛾子才放的。如果不是她守夜,她看都不會看一眼···當然,這是不能說的。
守晴走了之后,清寒涼涼看了一眼吐血倒地裝死挺尸的男子,咳了一聲:“你再不起來,就別怪我木客氣了!”
男子聽了他的話之后,立馬跳身,指著他劈頭大罵:“瘦猴,這次我還原諒你我就不是人!我要跟你勢不兩立!”
清寒挖挖耳朵:“這句話都聽你說了不下十遍了···”言下之意就是你能換一句么?我聽都聽煩了。
男子憤恨,一把抓出不知什么東西往清寒面上就怎么一撒···
清寒眼尖的馬上一個閃身險險躲過了這把粉末類的東西。
這些粉塵輕飄飄的被風一帶,吹到高出去,恰好此時東邊飛來了一只倒霉催的麻雀,一碰上這些粉塵,馬上直線倒地口吐白沫抽搐而死。
那么恰好,這只倒霉催的麻雀就掉在清寒邊上。
清寒抽了抽嘴角。
男子見他沒有中招,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的又伸手進衣服里面想再次行兇。
清寒不慌不忙:“結果雪蓮···”
男子一頓,立即諂媚上前:“你有啊?”
清寒沒好氣的瞥他一眼:“那安神香的事···”
“哎呀,都是兄弟,何必分得這么清楚呢!”男子說,“是吧?”
唉~~~
清寒搖搖頭,似乎對男子這勢利的性格無奈得很。不過也是自己不對在先,煙對自己做的藥向來管理嚴格的很,也不喜歡別人不經他同意就拿他的藥。昨晚上放的安神香就是他未經煙同意讓手下去拿的。
雖然未經同意就拿藥的事情發生過不是一次兩次了,拿的人也不止他一個,結果也都是大家活得好好的無事天晴,可是煙總會那么不正常的抽一下風,他們也都習慣了。但是么,堂堂神毒抽風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比如剛才他隨手撒的毒粉。如果要徹底平息這件事,就得像清寒這樣···有要挾再收才行。
“有是有,”清寒點頭,“不過你的給我看個人。”
男子--既是煙諂媚的表情就收了起來,換做一副高傲不可一世不食人間煙火清高無敵的面孔,輕飄飄一揮衣袖:“哦,還要我救人啊。”
在魅王府里,煙是不帶面具的。沒有了面具的煙,眉清目秀,干干凈凈,唇紅齒白的,正兒八經一個桀驁小白臉,讓人絕對想不到,江湖上用毒出神入化的有名神毒竟然是這么一副清秀模樣。
他的轉變讓清寒無語一下。
見著機會不炸干決不放松的吸血鬼啊···
“兩株那么多呢,”清寒轉身走向院子里,拉長了尾音:“要不要啊?~~~”
“咳咳···”煙眉眼間糾結一瞬,袖手一背,大大方方的跟了進去。
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清香。
煙冷哼一聲:“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來白雪瑛配的的,便宜那個賊了!”
清寒笑笑,并不好奇煙是怎么猜到里面是天下第一賊的。
煙天生識藥,聰慧無比,長大后更是醫術毒術天下無雙。嗅覺在藥的鍛煉下,比什么狗鼻子都靈,特別是藥。稍稍有一些味道給他聞到他就能給你說出是什么藥草曬了幾年有什么作用是好是壞是便宜是貴直逼草藥祖宗十八代,更恐怖的是無論是什么藥,只要余一點煙都能撒一把東西給你整出聞者色變的毒藥來。
之前天下第一賊受了傷他給帶回待涼閣療傷,浸了大半月的藥草就是煙來配的。身上還帶著藥味,給煙一聞,可不就知道是誰了。
“給她看看怎么樣,”清寒說,拉開了一點被子,把松香的臉給露了出來,“她好像很累。”
煙瞥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普普通通,頂多算得上是可愛而已。
他冷哼:“上次還不讓我看她長什么樣子呢,這次到是大方了!”
目光又似不在意的在松香露出的紅潤的臉上逡巡了一圈,翻了個白眼,似乎很不能忍耐:“疲勞過度,睡死一次就好了。”
清寒似乎沒有聽見又像是聽見了,俯身給松香把臉上調皮的頭發撫到耳朵后,很是溫柔。
煙翻了個白眼,心說難道叫自己進來就是為了給孤家寡人秀恩愛么?一臉不耐煩但還是上去彎腰,拉開被子給松香把了個脈。
清寒一見,裂開嘴笑無聲了。
煙看見他笑了,又翻了白眼。
把脈的時間不長,煙收手:“浪費我時間!”
清寒很識相:“那什么雪蓮已經讓人送到你房里去了。”
感情利用自己的習慣讓自己一大早來這里抽風就是為了讓自己給她把個脈?!煙咬牙,恨鐵不成鋼的搖頭走了。
整一個被女人沖昏頭的男人!
松香睡的熟,完全不知道房間里還有這么一出。清寒見她一是半會還醒不來,又給她拉了拉被子,轉身出去。
他去的方向,正是昨晚抱松香走時的那條路。
“去查查,天下第一賊最近接了什么人的囑托。”他對空中說,然后推開門,走進昨晚那間房的旁邊房中。再出來的時候,手上還多了一匹瑩白的瑩紗。
已經換班輪值的幾個暗衛在隱秘的地方看著清寒不知掩飾如入無人之境目中無人的強盜行為,很是擔心。
“我們要不要上去提醒一下他,這里是魅王府啊?”暗衛一說。
“你不怕?你就去唄。”
“就是,男人為了女人做事的時候,別的男人只有看的分,千萬不要去阻止。”
“可是就讓這種強盜行為···”
“唉!拿東西的又不是我們,又扣不到我們身上來,管他呢!”
“······”
于是一群鼎鼎有名的魅王府暗衛就這么讓強盜光明正大的在眼皮底下拿著東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