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看!那是錢家的小姐誒!”
身邊的人潮洶涌,人頭攢動。被夾在中間的無辜的人就慘了——不僅被當成夾心干,還得倍受這恐怖尖叫聲的摧殘。
作為這其中的一員,松香頭都大了。
她本來還想運氣用輕功飛走的,可沒想到這些人太瘋狂了,一個勁的把她往湖邊推,讓她運氣的時間都沒有。而且也不知道是那個,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現(xiàn)在都還隱隱作痛,估計得青了!現(xiàn)在身邊人這么多,基本上就沒一個是淡定的,而且這些人中還混了這么多的江湖人,她想要用輕功離開,不僅得注意不上到無辜,還得要顧及這些今夜這些不知道抽什么風的江湖人。
——那打在她背上的一巴掌打的可結實!至少是個有二十年內(nèi)力的!這倒霉催的!他就不怕打死人?!
好不容易‘見縫插空’‘夾縫生存’的擠出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眼看著就可以觸碰到外頭新鮮的空氣了,不知道前邊有發(fā)生了什么事干什么,人群猛地又來了一陣嗡動。
這股嗡動不像剛才起哄般的熱鬧轟天,而是低低的,像蜜蜂一樣低沉的嗡涌,就像人們看見什么金貴的東西或不可思議的東西,驚訝之意表露言情,更多的還有驚奇,卻遠遠沒有害怕。但詭異的是松香在這種驚異中,敏銳地感覺到了不懷好意。這種不懷好意,潛伏在各方的內(nèi)力伏壓中,虎視眈眈的等待著某種東西,一旦看準時機,便會全部爆發(fā),一哄而上,爭奪廝殺。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光明正大的賊,松香的直覺非常的準。
是的,周圍涌動的是一股暴動爆發(fā)前的緊繃氣氛。
而這氣氛是往往只有混跡江湖三教九流雜亂的人才會有。也就是說,這些混跡在普通百姓中的江湖人,已經(jīng)彼此做好準備為那即將要出現(xiàn)東西要大打出手了。百姓中有些敏感的人察覺到一絲危險的味道,卻又不知道這股不安來自哪里,只能不安的在人群中走來走去,讓本來就擁擠的人群顯得更加擁擠。
松香死死地皺眉,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爽了——這莫名其妙的陷入別人的局里無法自由行動的感覺真是讓人討厭。
也不知道那討厭鬼現(xiàn)在在哪里!
想到莫名其妙的梟臣,松香就更來勁了。你說他本來好好的說著話怎么就生氣了呢?不過是買了一盞燈而已,還是她讓自己買的,就這么生氣拋下自己走了,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胸口一股無名火噌噌的往上漲,壓都壓不住,最后終于燒到了腦子,她低喝一聲,猛地一拍身邊一個人,借力縱身在又要往前擠的人群中飛了起來——然踩著一顆顆黑壓壓的腦袋,縱身飛過了底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那一招如滑手的魚,光溜溜的,一哧溜,在密密麻麻的網(wǎng)中就脫身出來了。
有人會飛這件事在江湖中是很正常的,畢竟江湖武藝博大精深,內(nèi)里外力深不可測。不過縱使松香已經(jīng)小心的保留了部分實力,還是引起了一些有心眼的人的注意。這些人包括正在人群中蓄勢待發(fā)的江湖人,包括找她本人的梟臣,船上無心賞美人的逍遙,還有表里不一喝酒的塔諾,還有——人群中翩然來去的一抹紅衣。
又說梟臣在看見松香飛起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高興的動身追過去了,跟著她飛行的軌跡,找到了一條小巷里,卻沒看見人。
“這小賊,”梟臣皺眉,再好的脾氣也有了一些暴躁,更何況他本來脾氣就不好:“這是趕著去投胎呢!”剛才明明就看見她往這邊來了,這轉眼不到的功夫,就不知道跑那里了——輕功太好也是個麻煩!
罵著,他還是細心環(huán)顧了周圍一圈,企圖找到一些她來的痕跡,但愣是什么也沒有找到,忿忿怒了。
然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嗒’的一聲,小巷盡頭墻的另一邊傳來一聲輕響,接著傳來一聲熟悉的抽氣聲——
“小姑娘,我家寒寒在找你,你不要亂跑。”
梟臣嘴一抽,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
“你是?”這是松香的聲音,明顯是還沒有從被人截了這件事中回過神來。
“嗯!寒寒好像像追你。不過聽晴晴他們說,寒寒已經(jīng)有男心上人了。所以你要給寒寒生小寒寒。”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哈?”
“明白嗎?”
“啊?”
“看來你明白了。”
“呃……”
不能再讓他們繼續(xù)下去了。梟臣帶著滿臉黑線一躍躍上了墻頭,正好聽見松香說:“姑娘,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還有,那個什么寒寒……”
梟臣一條上來就看見背對自己的松香,目光輕輕一揚,站在松香面前那人正好也抬頭看見了他。
那目光真誠——“寒寒。”
梟臣:“……”
松香一愣,回頭——看了看梟臣,又看了看他后邊,確定沒有別人之后,她再看了看梟臣:“寒寒?”
梟臣:“……”
梟臣跳下來,沒有回答松香的話。站在她邊上,滿臉冷淡的看著面前的人:“你不好好守著東西,到這里來做什么?這里沒有你的事,你回去吧。”
面前的人眨眨烏黑分明的大眼,鼓著圓溜溜的臉,分明就是那天的胖女人。胖女人正天真的看他:“寒寒,你不要擔心,東西有人看著,不會被別人拿了的。”
松香扭頭看梟臣:實在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啊?!
梟臣:“……”
那人聽不懂話中話,繼續(xù)道:“寒寒,守駒他們跟我說,你已經(jīng)有人了,不可以這么花心的。但是因為那個人有點特殊,所以你還可以再找一個女人——”她看看旁邊一腦兒漿糊的松香,問:“你和人家姑娘說清楚了沒有?別到時候害得人家姑娘給你掏心掏肺之后被你耍了……”
這話題嚴重了。
松香弱弱的伸爪子:“我能問一下這到底是腫么一回事么?”
“…守歡,”梟臣扶額,狠聲道:“你馬上、立刻、立即從我面前消失!”
胖胖的守歡無辜的看著自家的閣主,在確定他的卻沒有在跟自己開玩笑之后,不抱希望的問:“可是,閣主,我有一件事……”守駒守獵守晴他們還有魅王府的項一楊西來了,楊西正在到處找你要削了你呢。
“一!”
“姑娘再見!”
守歡蹬蹬蹬左右搖晃這身子,溜的跑遠了。
留下身后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事情太過復雜,松香不知從何問起,只好把剛才自己的行蹤給交代了:“我好不容易才從人里擠出來了,落腳踩在墻頭上,就被剛才那個女人拉下來的。”
“…難怪!”難怪明明我是追著你來的,一轉眼就不見你了。梟臣搖頭,道:“她是守歡,清寒的四大暗衛(wèi)之一。她對你可能有點誤會……”
“寒寒?”
“…我們可以不說這個。”
“真的是你?”
“…你可以把它忘掉。”
“寒…”
“去放你的花燈!”
“哈哈哈…你真的叫,唔…泥桿甚么!”“今晚真夠熱鬧的。”
與逍遙、西門并肩而排在船頭的塔諾笑著說,又側身躲開了一個綁著小石塊的手絹。
那邊逍遙倒是抬手接住了好幾個,但是轉眼就給了身邊的朝武拿著。
朝武一看,頓時心碎的把絲巾啊香囊啊都捏在了手里——姑娘喂,這邊還有一個啊!
西門幾人沒有接話,但是看得出他們的心情都挺好。
身為一個愛國的人,平時再怎么嚴肅,在看見自己國家的城市如此繁榮熱鬧萬家空巷的時候,也會露出開心的笑。
船上也只剩連起在船艙內(nèi),就著外面的鶯聲燕語,倒酒灑地。
那邊船上的姑娘們已經(jīng)顧不上害羞,紅著臉站在船邊給岸上的公子們拋東西了。有一些膽大的,秋水泠泠含情脈脈看向船頭的逍遙幾人,閉著眼將東西往他們身上拋。拋出去后睜開眼來,羞澀的看一眼——看見他們手上空空的沒有自己的東西,臉上掩不住失望,甚至有幾個眼睛紅紅的快要哭出來了,以袖遮面轉身跑開。久而久之,那些姑娘們也知道這船上的幾位貴公子無心于此,便不再來丟東西了。偶爾還有幾個膽大的,過來傳情脈脈。
“嗤,這些女人真做作!”塔卡厭惡的說。狠狠瞪了一眼那船上又要來搭話的姑娘。
好好的心情突然殺出這么一句充滿厭惡的話,真不是什么讓人高興的事情。逍遙皺眉,冷冷看她一眼。
塔卡一噎,倒也不敢大聲說了,嘀咕到:“本來就是!”又看向塔諾:“哥哥,說不定待會會更熱鬧呢。我們開去湖中心好不好?”她旁邊的塔卡捧場的說到,眼睛看向岸上,極犀利的向人群中的某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個兒高人大,明顯不是中原人。接收到她的視線之后,點點頭,轉身擠出了人群。這視線里,有多少陰險我們不得而知了。只是這世上有些事情偏偏就這么巧了。她這眼一掃過去的時候,好巧不巧剛好看見拉著人到處蹦達的梟臣和松香。她一愣,瞬間就記起了那人是自己在街上被攔住的主角之一。眼里火氣一閃過,她轉身招手又招來了一個人。跟他貼著耳朵說了幾句,就讓他走了。
吩咐完之后,塔卡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也不去計較剛才還被逍遙殺眼的事,轉身走到另一邊欣賞東西去了。
她沒有注意到,她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走了過來,低頭在塔諾耳邊說著什么。塔諾聽完之后也不在意,只道:“算了,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就由她鬧去。”
那人應聲是,下去了。
西門兩個人注意到他們的動靜,不過看見也裝沒看見,故作神秘,但笑不語。
四個人心思各異的時候,梟臣正拉著松香擠進了人群中,之前的不愉快仿佛已經(jīng)被那聲‘寒寒’煙消云散,兩個人憑著一身好功夫,輕輕松松就擠到了江邊,靠近美人艇最近的地方,看船劃過,看船上花枝招展的美人們。
沒有大事的松香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轉移的。這不,剛一到江邊,賊賊花燈往水里一丟,一看見船上的美人,某賊剛才的心思就全飛到這上頭來了。
不過放花燈的時候,松香還留了個心眼,特意把花燈往遠的地方丟。那燈搖搖晃晃,就飄到了湖心處——遙遙領先。
船上的美人來了,岸上的公子哥們興奮異常。或是哄叫著哪家姑娘的美名,或是趕緊叫小廝躲在哪里扇著大風來,吹起自己的長發(fā),手上再拿著一把折扇,臉上裝出一抹哀容,仰頭三十六度吟詩頌歌——裝逼買憂郁。
這些人技術不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松香很新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好笑的牙齒都露了出來了。
梟臣也好笑。這樣熱鬧又輕松的氣氛,對他們來說可是少見的呢。“你不是要看美人嗎?”他拉著松香,抬著下巴指指那高大的美人艇。
松香揮揮手:“都行,沒差的。”
梟臣剛想挑眉說也是,頭頂上一重,就有什么東西打在自己頭上,落在肩上。他一抬手把東西抓在了手里——一條幫著小石頭的香噴噴的絲巾。
松香一看,樂呵道:“喲呵,這是丟錯了的吧?”
梟臣抬頭看看,瞥見一個明眸善睞的紅衣姑娘,卻是一臉淡漠。聽見她的話,斜她一眼:“要是我跟你說——今晚的姑娘這準頭比傾向莫還準你信嗎?”
傾向莫,有名的神箭手,墨軒閣的。
松香挑釁的朝他抬抬下巴:“說不定有些個眼神不好的呢?”
她臉上挑釁的神情很明顯,梟臣有些哭笑不得:“你就這么不看好我啊?人家姑娘看上我招你嫉妒了?”說著就把那絲巾塞她手上了。
“才怪!”松香一臉正經(jīng)的糾正:“我只是在想——那個姑娘會這么沒有眼光看上你。”捏了捏那絲巾——喲,還挺香的!
“承認吧,你就是嫉妒我。”
“吹吧你——”
‘咚’。一聲,梟臣一抬手又接住了一個東西。這次是一個香囊。
……
這不是給了一巴掌又來了一鐵棍打她臉嗎?!松香撇頭,惡狠狠的想。
梟臣挑眉——看吧!爺我搶手的很呢!
松香:“……不會又是丟錯了吧?”死要面子——可話還沒說完呢,上頭又落下好幾條絲巾和香囊,甚至還有些女兒家貼身的物品,目標很明確,直直沖著自己身邊的梟臣來了。
松香:“這些姑娘是怎么了?吃錯東西糊了眼了吧今晚?!”
梟臣統(tǒng)統(tǒng)接了過來,一股腦兒塞在松香懷里,咧嘴看她。
松香抱著那些東西,各種香味充斥鼻子,心里頓時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得瑟吧你,別忘了你還帶著面皮呢,人家姑娘家就算丟東西下來,也是沖著你那張臉來的!”
“啊?”梟臣瞥她一眼:“誰告訴你我戴臉皮了?少爺我這是天生的俊帥。”
“你沒有戴?”松香睜大了眼,大有我才不信你的意思。
墨軒閣七閣主呢,身份高貴,仇人眾多,江湖仇殺,她就不相信了,她還真能像自己一樣敢露出真面目每天頂著太陽在大街上逛。
“我只戴過面具——又不是長的見不得人,”梟臣忽然一頓,彎下腰湊近了她臉上促狹的問:“怎么,我這張臉太帥讓你有危機感了?”
梟臣湊得突然,松香就睜大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話頭都噎在了喉嚨里,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么來。
不久前在床上她還仔細描摹過這張臉——這臉細膩無暇,玉色中透著紅潤,比女子的還好看。眉如劍飛入發(fā)鬢,星眸含有不羈,鼻梁挺翹,唇薄似劍——此時這雙眼卻含著明晃晃的笑意,像透亮的水上蕩開了一朵鏡花,暈染開來,迷人的很;又像天黑時天空上掛著的亮閃閃的星星,吸引著看他的人,讓人一看就舍不得移開眼;那薄薄的唇也微微向兩邊彎起,勾出一個個迷人的弧度,像是早春時節(jié)早開的那幾朵迎春花,柔柔的,讓人好想上去咬一口。
——好看。
松香紅了臉。心里忽然就生出了這個念頭。但是一對上他那雙笑意盎然的眼,這股躁動就變成了別扭,死都不想在他面前這么丟臉——“藍顏禍水!長著張騙人的臉,欺騙人家天真無邪的姑娘的感情!”
抬手,就要把手上那堆東西往他惹眼的臉上扔,被梟臣眼明手快的攔了下來。‘嘩啦’的,那些東西就掉在了地上。
“哈!成——是我長得招人惦記,騙了你。別生氣,咱看美人去!”
即使被罵了,梟臣也很高興——這不是在說自己長相招她喜歡嘛!
“你騙的不是我,是那些姑娘——”松香還要掙扎。
“是是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