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跟慕辰約好學畫也終于能夠成行。長暨領了一群內監在梅林里忙進忙出地支桌子擺筆墨,慕辰將我拉到一株梅樹下,斂了斂調笑之意正色道:“立定別動。”
我不及相詢,他快步走回桌前,長暨鋪開宣紙,在旁調著顏色,他抬起頭來凝視我一眼,微微一笑,筆下行云流水,竟是畫起我來。
“喂……你不是要教我畫畫嘛,怎么換成你畫我了呢?”
見我嬌嗔一聲,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搖了搖頭道:“待朕畫好,再與你細細說這作畫的門道。”
我不愿拂了他的意,只得在原地站好,他微一抬眼吩咐我道:“君傾,笑一笑。”
我有些無奈,隨意勾了勾唇角,拿眼睛不斷瞄他的筆尖,一站便站了將近一個時辰。我不耐地跳腳:“不站了不站了!慕辰你定是故意欺負我……”
他擱了筆,笑著走過來道:“朕可不敢……過來瞧瞧,可還滿意?”
我心里有些忐忑,遠遠瞧見紙上粉紅灰黑幾色氤氳,轉頭瞥見他神色得意,我腳步加快,走近一瞧,畫上宮裝女子神色恬淡,唇邊微笑輕柔,背后梅枝幾許,紛紛落雪和點點梅瓣凌亂在裙擺旁。
我正自看得發呆,忽覺慕辰伸手輕撫我的發絲,語聲低低道:“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空有佳句不免單薄,配上畫作更顯其美。君傾,可是如此?”
我訝異于他對我言語的留心,微微點了點頭,他笑得甚是得意,將鎮尺移開,把畫單手提起,另一只手在上面指指點點講著作畫運筆的技巧,那些深奧的言語我聽得懵懂,眼里心里卻都是他那專注而又溫柔的神情。
“可都明白了?”他敲了敲我的頭,見我一副呆滯模樣,嘴角無奈地撇了撇,將筆飽蘸濃墨,遞將過來:“喏,將那兩句詩提上,這畫便也算是圓滿了。”
我顫顫接過,他將畫放在桌上,抱臂在旁只笑不語。我的毛筆字寫得雖不難看,但也絕稱不上好。慕辰明明知曉,卻仍是讓我去題,明顯是藏了壞心眼兒。我一筆一劃地將兩句題了上去,到落款處卻不知該如何去書,轉頭朝他遞去一個問詢的眼神。
他走上前來,略略看了看我的字,裝模作樣地搖搖頭,我氣得想去擰他的臉,他卻搶先抓住我的右手,在我耳邊輕聲道:“朕來給這幅畫落個款。”我顫抖的手被他有力地緊握著,他腕間發勁,帶著我的手筆走龍蛇,剎那間已書就兩個清勁小字,我凝神一瞧,原是“傾辰”二字。
他松開我的手淡淡道:“佳人美眷傾人城,畫中仙女傾朕心。這個落款,便只屬于你和朕。”
我頓時緋紅了雙頰:“我可當不得什么仙女。”
他微微一笑,仍帶著那一如既往霸道的口吻言道:“朕說你當得你便當得。”
他將長暨叫至身邊吩咐道:“將畫好生拿去裱了,待得回宮,你知曉該放在何處。此前務必慎重保管,若有何閃失,朕唯你是問。”長暨躬身應了,輕輕將畫從桌上拿起卷好,吩咐身后的內監帶下去裝裱。
我好奇問道:“你讓長暨將畫放到哪里啊?”
他挑挑眉卻不應答,我拿眼瞪他,他只是一笑道:“秘密。”
我有些急,急忙搡了他一把嗔道:“怎么長暨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告訴他卻不告訴我!”
他愛憐地摸了摸我的頭道:“又生氣了?待尋了個時機,朕自會告訴你,目下暫且保密。”
我撇撇嘴,不服氣地轉過身去,只聽旁邊一陣偷笑聲,原是長暨捂著嘴自顧自地樂呵。我朝他大吼一聲:“不許笑!”長暨扁了扁嘴,站在一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慕辰先是一愣,看著我和長暨亦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慕辰每晚像個孩子似的纏著我講紅樓夢的故事,每每講到夜深,他仍是半絲困意也無。“這紅樓夢的故事真真新奇,朕之前從未聽聞,你這丫頭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我早知他會有此一問,早先便想好了答案:“小時候在家里的書庫亂翻,偶爾發現便拿出來讀了讀,故事甚是有趣,便也就記住了。”
他還有些不信,疑惑看向我道:“朕倒不知,瀾風家里竟有這般有趣的藏書,趕明兒倒是要上定遠將軍府拜會一番。”
我慌忙擺手打著哈哈:“不用不用,家中書庫經年無人打掃,舊書亂堆一氣,早不知丟在何處,估計早已不見了。”
聽我如此言說,他攤了攤手無奈一笑再不追問,只是一把將我摟在懷中。靠在他的臂彎里,暖暖的溫度讓我昏昏欲睡,恍惚間只聽他一聲嘆道:“寶黛一段良緣,終是不得相守,真真可惜。”
我閉目不答,半晌方啟齒言道:“林妹妹那般孤高的性子,園子里多少人忌恨了去,賈家中落,自是要攀附于薛家這棵大樹,寶玉娶了寶釵,也是最好的抉擇。怪只怪造化弄人,無所依靠又失了所愛,柔腸寸斷芳魂遠逝,徒呼奈何……”
他摩挲著我的手道:“怎地又感傷起來,朕只一聲嘆息,倒惹得你這般感喟,再不阻了你,是不是該吟一首葬花出來了……”
我被他逗得直笑,他滿意地看著我柔聲道:“朕知你心里定要與那寶黛比況一番,可我們卻要比他們幸福得多,而且,朕向你保證,我們必不會如他們那般。”
我只扯了扯嘴角,揶揄他道:“你諸如此類的話說得好生順溜,可不知跟多少女人說過。”
他使勁刮了下我的鼻子,佯怒道:“又胡說了不是,看朕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我撅撅嘴,不耐地睨著他,他對上我的眼神,眼里卻滿是燃著的火焰。未等我反應過來,他便狠狠地吻住我的唇,我一聲驚呼悶在了喉嚨里,他挑眉得意地看著我,我不甘示弱地啟齒反咬住他的唇瓣,他霎時停了動作,面色復雜地緊盯著我看。
我以為他著了惱,正自不知所措,卻不想他哼了一聲,猛地撲將過來,將我壓到身下,啞聲道:“叫你如此放肆,今晚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