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你怎樣?”我撫著她蒼白的臉頰,淚水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她顫顫巍巍地抓著我的手,斷續喘息道:“我沒、沒事……娘娘別哭啊……”說著說著,兩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大隊護衛已急急奔了來,圍住了整個東苑,我對著長暨大吼:“快叫太醫來啊!快啊!”
長暨哆哆嗦嗦地應了聲是,急急跑了出去,慕辰從角落里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訝異道:“你……君傾?!”
他眼見是我,慌忙蹲下身來,抬起我的臉細細端詳:“你怎來了……有沒有受傷?”
我使勁搖頭,哭著拽他的衣袍道:“琉璃她……她……”
他忙將我攬在懷中安撫道:“莫慌,太醫很快就來。”轉頭復又大聲吩咐:“再去催,叫太醫趕緊來東苑!”
門外嘈雜的腳步聲陣陣,長暨帶著隨行來的太醫急急進了屋,我定睛一看,原是前些時候給我看診的那太醫黎淵。黎淵正欲下拜,慕辰揮手道:“免了,快瞧瞧這丫頭傷勢如何。”
黎淵俯下身來替琉璃把脈,未幾便道:“姑娘的傷未傷及內臟,顯是那刺客下手不甚重,抑或中途撤了力道。姑娘性命并無大礙,待臣包扎上藥,不日便能痊愈。”
“那就有勞愛卿費神。”
黎淵頷首躬身道:“皇上過譽,本都是臣分內之事。還請皇上命人將姑娘盡快安置在床,這幾日需得安心靜養,不得走動了……”
我越聽心下越是不安,忙不迭出言打斷了他:“怎樣護理傷勢,還請黎太醫都告訴我,我會照顧好她。”
見我開腔,黎淵猶疑道:“娘娘千金之軀,這些事還是交給臣和其他奴才們……”
“不。琉璃是為了救我和皇上才傷成這樣的,我一定要自己照顧她才心安。”
黎淵看了慕辰一眼,見慕辰點頭默許,他方才言道:“傷口定不能見到水,今夜或許會有發熱現象,待傷勢好轉熱度便會褪去。這幾日只能讓她進一些清淡的吃食,房間要通風,但一定要保暖。待會兒臣拿配好的藥交給娘娘。一份外敷,一日一換,一份內服,一日三次,決不能少。”
長暨已帶來了幾個宮婢將琉璃抬去了西苑,我正欲起身跟著回去,卻被慕辰抬手攔住:“等等。”
我皺了皺眉急道:“琉璃的傷勢緊急,我要跟去看看。”
慕辰眼神深邃,只是默默看著我,那眼神竟讓我腳下發沉,似是走不動一般,半晌方聽他沉聲開腔:“你擔心那個丫頭,便不擔心朕么?”
我一陣啞然,半晌方道:“皇上遇刺仍能逢兇化吉,有上天保佑自是無礙的,琉璃替我擋了那一刀,我不去看看,實在是過意不去……”言畢,我竟不敢抬頭看他,低低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腳背。
“原以為你是擔心朕的,原來……”他低低的嘆息聲傳至我耳邊,卻讓我心尖一抽——難道他竟什么都沒有看到么?我心下氣極,不禁脫口而出:“怎么會……若不擔心,我怎會舍了命擋在你身前……”
他似是就等我這句話一般,輕輕一笑,上前拉住我的手:“那你穿成這樣到這里來,也是為了看朕么?”
我咬唇不語,如今被他逮了個正著,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是啊是啊,皇上幾日不見臣妾,臣妾自是想念得緊,這才忤逆了圣意,還請皇上責罰。”話音方畢,作勢便要跪下,誰料他手下一使勁在我腰間一捏,弄得我直呼痛。
“又來酸朕。”他眉梢輕挑,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罷了,看在是為朕的份上,責罰便免了罷。”
他伸臂便想將我攬在懷中,一副仍想跟我打趣的模樣,我忙拽了拽他的袖子道:“我明兒個再來見你好么,琉璃那邊我真的擔心……”
他撇撇嘴嗤了一聲道:“朕還沒個丫頭重要……”
我作勢便要彈他的額頭,他慌忙躲了開去,無奈一嘆續道:“……你且去,有話明兒說也好。”
“讓長暨送碗安神湯來喝了,記得要驗毒,剛才那杯酒里似是藏著毒藥,那刺客見你未飲,方才按捺不住大動干戈。”
“朕都曉得,今兒心不在焉的厲害,才被這些個賊人鉆了空子……”他止住我的話頭,頗有深意地看著我,我自是明了他話中何意,只故意裝作沒看見,繼續叮嚀道:“東苑的守衛可要再加強一些,那刺客的身份,亦是要仔細探查一番。”見他盡皆應下,我也算放了心,最后望了他一眼,轉身跑出了房間。
琉璃已被眾人抬至西苑外間的床上,黎淵早已在旁忙碌起來,見我進房,擱下手中的藥便要行禮,我打個手勢阻止了他道:“治人要緊。”他道了聲是,又埋頭處理起傷口來。
我坐在旁邊,看著侍候的宮婢們來來去去,手上端著水盆和涼帕,還有浸著血的紗布,心里便越發緊張,我急急上前探頭問道:“她怎么樣了?”
“娘娘莫急,姑娘意識尚不清明,已出現發熱癥狀,臣剛已料理好了傷口,今晚若看護得好,自是不會有事的。”
“黎太醫妙手,本宮真是要多謝你。”
他搖了搖頭恭謹回道:“娘娘無需客氣,臣這便去熬藥了。”
我從一旁侍婢的手中接過涼帕敷在琉璃額頭上,看著她慘白的臉和緊皺的眉頭,我心下不禁越發地難過起來——若非有她,今日中劍受傷的便會是我,那日在朝儀宮也是有她這般不顧自己安危挺身而出,這樣的赤誠忠貞令人動容,而我心里亦早已認定,她便是我在這個世界里唯一信任的姐妹。
醒來的時候,我竟是以一個非常奇特的姿勢趴在了琉璃的床頭邊上,昨夜實在累得夠嗆,不知替她換了多少冷帕子,擦了多少回的汗。聽她口中不住絮叨著的要護我周全的話,我又是感動又是難過,待得她熱度漸漸褪去,我亦是支持不住,趴在她旁邊睡了過去。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燒已經完全退了。外頭的侍婢輕輕叫我,我回頭看去,只見她們端著藥走上前來道:“娘娘,這藥昨晚便熬好了,看娘娘和琉璃姑娘都未醒,奴婢們便未敢驚擾,不知現在姑娘可能服藥了?”
“那便趕緊著,莫耽誤了病情。”我接過藥碗,輕輕推了推琉璃,她迷茫睜眼,卻是渾身無力。我示意旁邊的宮婢幫我扶起琉璃,那宮婢應了,輕輕撐起琉璃的身子,我定睛一看,她竟是那昨日被我們打昏了的羅衣。
琉璃尚是迷迷糊糊,我卻是一臉窘意,羅衣倒面色如常,朝我恭謹頷首輕聲道:“娘娘快點給姑娘服藥罷。”我回過神來,朝她歉意一笑,一勺一勺地將藥喂到琉璃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