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顏……”我猛地掀開帳簾朝內看去,不大的營帳中并無慕顏身影,正自奇怪之時,卻聽得身后響起一個沉悶的男聲:“君傾?”
我回轉過身,只見瀾蒼立在我身后,面色間隱隱透露著一絲疲累,眼底亦泛著血絲。
“慕顏呢?不是你送他來的么?”已有一天未見著慕顏,不知他身子是否好些,心下擔憂讓我更是惶急,來不及顧及眼前的瀾蒼了。
瀾蒼見我一臉焦急,忙出聲安撫,朝我的營帳方向指了指道:“二皇子亦擔心于你,知你一天一夜都在軍中,更是憂心如焚,一到營地便讓我先將他的東西拿到這邊,自己卻先跑去你那里尋你去了?!?/p>
“那我這就去找他!”我朝他扯了扯唇角,正欲拔腿朝我的營帳奔去,卻不意被瀾蒼拽住了手腕:“君傾等等,我有話想問你?!?/p>
“呃?”我堪堪止了腳步,轉頭對上他的視線:“什么話?”他似是有些猶疑,嘴唇抿了又抿,眼光飄忽半晌,就是沒能問出聲來。
我急著去尋慕顏,不欲與他多作耽擱,不耐朝他瞪眼:“有話便說,沒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不,不……我說?!彼稚蟿诺谰o了緊,不讓我掙脫他的束縛,清了清嗓,方開口道:“昨兒在主帳之中我便想問了,只是當下戰備繁忙,未能得空。昨日火攻確是贏得漂亮,讓我這種打了這么多年仗的人都自嘆不如,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你……你自小便待在府中,爹雖是武將,我亦也從軍,卻從不讓你過問軍事,你對這些一竅不通,更無興趣,既不會看兵書,也不會對行軍布陣多加關注思考,又是如何想到這樣奇巧的計策的?”
我一陣惶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答他,據實以告自是不能的,可這一時半會兒又該扯一個怎樣的謊才能讓他信服?
見我半晌不言,他攥著我手腕的手又搖了幾搖,我仰頭看他,尷尬一笑,不自然地開口:“是、是慕顏曾告訴給我的……”
“不對,”他猛地打斷了我的話:“我接二皇子出城之時便已將突圍之事告知給了他,他亦是一臉驚異,不像是意料之中的樣子。君傾,莫要騙哥哥……”
“我……”眼見謊言被拆穿,我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他迫人的目光再次投來,我不堪受其審視,只得避了開來,垂睫囁喏:“我也不知該如何向你解釋,這……這件事說來話長,說了你也不會信的……瀾蒼,我確是有難言之隱,不能告訴你真相,你、你便莫要再問了好么?”
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又再次被疑惑籠罩,口唇微張,似是要再行相問,我慌忙將手腕從他的束縛中掙脫出來,打了個哈哈道:“我、我要去尋慕顏了……”未等他反應過來,我已是拔腿疾奔,直朝我的營帳而去。
好容易甩脫了瀾蒼,我心中起伏這才稍稍平息——若說這些計策都是從小說中學得,我這個人也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而來,他眼中的君傾壓根已不是原來的那個君傾,他可能理解,又可會接受?至少我自忖沒有這個把握能夠讓他在知曉真相的前提下依舊淡然如昔。
撫著胸中猶自急躍的心,我深吸一口氣,伸手將帳簾掀開,只見慕顏仍是一襲白裳背對著我,我忍不住心中激動,直朝他奔了過去,從后方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將側臉貼在他的背上。
只覺懷中的他微微顫抖了兩下,反手覆上了我的手背,并不轉過身來,只是溫溫開口道:“來了?”
“嗯……”他并不多問,我亦不多答,兩個人只是這樣相互依偎,便已是勝卻千言萬語。
“我知你不欲讓我多加操心,只是你這般一人涉險,還出了這么大一個主意,萬一、萬一……”我耳廓貼在他的背心,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心跳依舊很快,握著我的手不由更是一緊,好似要把他的擔心盡數釋放出來一般。
我輕勾唇角,微微一嘆:“沒有萬一,你知我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尤其這牽涉你的安全,還有千萬將士的性命,我更不會拿來玩笑?!?/p>
“不管事有多急,都不要再不告而別了好么?”他語聲清淺,并無責備,卻帶著明顯的惆悵:“你知不知道我醒來之時,全府都尋不著你,我心里有多……”話至一半,他竟自說不下去,深嘆一聲,驀地將我自他背后拉至身前,一雙鳳眼直直看著我,眼底滿漾著濃濃的愁緒。
我有些不敢與他相視,他的眼波投射進我的瞳孔,便猶如針刺一般難受。當時走得匆忙,確是未能留下一句話給他,現下想來,讓他這般為我擔心,實是思慮不周,太也欠妥了些。心中疚意更深,抱歉的言語只顯得更是無力,我只得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頸,湊上前去吻住他的雙唇。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低聲絮絮,捧住他的雙頰,看進他的眼眸。他眉梢微微舒展,終于綻出一絲笑來,我見他一笑,懸著的心也終于安定下來,牽起他的手在一旁落座,正要給他沏茶,滿帳中找尋杯盞,卻驚訝地在帳內一角看見了我的行李。
我驀地回首瞧他,未及我相問,他已是先開口道:“順道便給你打包拿來了,打開來清點看看,有沒有我忘記帶上的東西?!?/p>
我將包裹打開,里面平平展展地放著我常穿的幾身衣裳和幾件首飾,常用的東西一件沒落,就連柜子中放著的蘭芷贈我的簫也被他找了出來。
“這個你也找出來了?”我將玲瓏高高舉起,他只是一笑道:“自然,知你甚是珍愛,怎能不為你好生收起?”
他一向是個如斯細心的人,對我的事情更是尤為上心,我笑著走至他面前擁住了他,他并不多言,只是反手環住了我的腰身,湊在我耳邊低聲道:“那些軍務我不會瞞你,但也不想你為之勞心勞神,甚至以身涉險。行軍沖鋒,斗智斗勇都交由我們男人來做好么?”
我愣了一愣,一把將他推開:“我想為你分憂,為這征途盡一份心力,況且這亦事關我瀾家之仇,說什么我都不能坐視不理的?!?/p>
“唉……”他微微蹙眉,伸手從我手中拿過那只簫道:“本想讓你在這亂世中享享安閑,你卻非要跟我趟這渾水……”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休想再讓我置身事外!”我撅嘴瞪他,直看得他淡泊的面色變得窘然。
他無奈攤手,輕輕一嘆:“倔強的丫頭,讓我說你什么好……”
我淺淺一笑,驀地伸出一根手指,輕巧堵住了他的薄唇:“那便什么都不要說,相信我,相信我們一起的力量?!?/p>
在我日日監督慕顏按時服藥,準點休息之下,他的身子總算是好了大半,體內的毒質也終于壓制住了。這對于如今劍拔弩張的局勢而言確是一件好事,我心中大石也終于可以暫時擱下。
慕顏身體既是已基本痊愈,襄原更是可以放手一戰,與宇文朔之間的交戰一天都未曾停止過,大軍勢如破竹,逼得宇文朔連連后退,不得不就近擇了個小城鎮固守將息。
宇文朔顯是被上次的火攻挫傷得甚是厲害,心中到底意難平,偷襲或是與襄原的正面大小交戰,算算已不下幾十次了。但軍隊上下損傷實在嚴重,援軍遲遲未至,補給更是不裕,卻又不得不遵從命令不斷攻擊,連我都看得出,他們軍隊上下士氣已大大不如往昔。
襄原借機下令乘勝追擊,由無邪和瀾蒼相輔,輕松地便將宇文朔從城中驅出,按著他們既定的軌跡一路北上,占領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宇文朔連連敗退,苦等援軍不至,糧草又供給不足,無奈之下只得逃到了相對比較豐饒的湖州。
而慕顏早先便將命令自上而下傳遍軍中,大軍所到之處不得擾民,不得放肆,一切以正義為先,違者軍法處置。是以一切都如我預想中的那樣,慕顏之師所到之處,斬殺貪官,開倉賑濟,民眾無不夾道相迎,慕顏出面振臂一呼,輕輕松松便招募了更多起義志士,民心所向,比之宇文朔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慕顏與眾將議事之時,總會將我帶在身邊,我雖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相候,但看著他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不時皺眉搖頭,或是清淺微笑,都能讓我分外心安。自上回瀾蒼問我計策之事后,我再不在他們論事之時發表任何觀點,就算襄原再行相問,我也只是頷首裝傻,權作不知道,襄原問了幾次便不再開口了,倒是無邪總拿這事調侃于我,一路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弄得我甚是憋悶。
“京中傳來消息,寧烈迫于慕辰壓力,將統軍虎符交了出來,慕辰將其手下部將大半派出作為宇文朔援軍,估摸再過半月便可抵達湖州。”瀾蒼將密報展開一讀,交了給慕顏,慕顏面色倒無甚變化,只是微微點頭,眼光轉向襄原:“舅舅怎么看?”
襄原眉頭緊鎖,似是分外憂心,半晌方開口道:“寧烈怎會如此輕易便將虎符交了出去?莫非寧家出了什么事……”
“義父,時至今日還操心寧家作甚?”無邪冷冷出聲,打斷了襄原的話:“寧家上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不過是與慕辰那雜種狗咬狗,有什么好奇怪的?!?/p>
襄原臉色驀地變得很難看,目光一下轉到無邪臉上,眼中若有若無地冒著火焰。襄原不說,我卻能感覺得到,他對于寧若和整個寧家一直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存在,寧若于他不僅僅是昔日的戀人,更是無邪的親母,他兒子的娘。無邪雖被蒙在鼓里,他卻是心如明鏡,此番聽得兒子如此辱及其母,謾罵他心中記掛之人,心中多少會有些不忿。
無邪何等精明,又怎能感覺不出襄原面色的變化,見其態度不善,立馬斂了那眉間傲氣,垂下眼睫再不說話了。襄原再不看他,重新把視線投向慕顏,沉聲開腔道:“寧家既是出了事,多半如今朝廷里已盡是慕辰的人了。慕辰經營多年,總算扳倒了曾經權勢熏天的寧家,將權柄握在了自己手上,此人如此工于心計,著實是個強敵。我們之后行事,可萬萬要小心才是?!?/p>
慕顏點點頭道:“不錯。且素聞寧烈將軍治軍有方,如今其手下部將歸宇文朔所統,宇文軍實力大增,更是不容小覷。方才所提及的湖州,若我沒記錯,可是臨近行宮?”
我一直坐在一旁啜茶,不意聽得“行宮”二字,一口氣不順,被茶水嗆到,不由連連輕咳。
慕顏聞聲,立刻住了談話,幾步繞到我身前,輕撫著我的背關切道:“可是嗆到了?有無大礙?”
我撫著心口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管我,他擔憂地望了我幾眼,終還是回到眾將之間。我喉頭好容易平息下來,腦海中卻如同翻江倒海,過往的記憶紛紛涌出,直壓得我喘不過起來——夢華行宮,那個門前植滿了梅樹的緋煙殿,我和慕辰一同看過煙火的凌霄閣,城鎮里一同走走停停,歡聲笑鬧,還有河邊放過的那盞河燈,許下的那個永遠都無法實現的愿望……過去的終究回不去,而回憶也終究只能用來緬懷祭奠。
慕辰派去的援軍很快便到了湖州與宇文朔會合,宇文朔得了強援,一下便強硬起來,阻住了襄原進攻態勢,雙方僵持不下了數日,誰都沒討到好處。商談之下,襄原決定暫且先到夢華行宮所在之城將歇一陣,再商討下一步如何行止。我雖不愿再去那勾起人回憶的傷心之地,但整個大軍總要休養,總不能因私廢公,心中再如何難受,卻也只能壓在心底。
“還是駐扎湖州城外罷……”慕顏驀地開口,驚得在場諸將均是滿目疑惑。我亦是有些出乎意料,忙抬起眼來,正與慕顏的視線相對,他面色淡淡,眼中卻投射而來一股暖意,我知他雖什么都不問,心里卻什么都清楚,他明白我會觸景傷情,明白我不欲想起往事,他寧可讓自己背負責難,也不想我心里難過半分。
“二皇子,恕我直言,您這樣無非是為了她,可這會壞了大事的!”無邪伸手朝我一指,語聲毫不客氣,冷冷續道:“我們入城不但能獲得百姓相助,不再為糧草而愁,更能接管城防,保障您的安全。您非要為著她的感受而置自己,置全軍上下于不顧,我無邪第一個不答應!”
我與無邪第一次相見便是在行宮之外,他那夜定是跟了我和慕辰一路,清楚我心中惆悵何在,是以才敢如此直白而一針見血地與慕顏相抗。除卻于他和慕顏,其余人均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無邪為何將矛頭指向我身上,而慕顏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詞,抬手向無邪示意,讓他莫要再說。
無邪臉色變得越發難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語氣更是不善:“哼……你在這軍中一天,我看這仗就打不下去了?!?/p>
我本就自覺愧然,被無邪這么一說,更是臉上發紅,忙站起身來行至慕顏身前,低聲求懇道:“別……你的安全,全軍的休養才是重中之重,我沒關系的。我們先入城再作打算,好么?”
慕顏定定看我,我再次朝他搖了搖頭,滿眼懇切地回望他。他嘆息一聲,默然頷首道:“好……”
我努力綻出一個笑來,他見我面上歡喜,眉宇間亦釋然了許多,回轉了身,自與眾將繼續敘話,我背過身去向外而行,那強裝出的笑容漸漸斂去,眉間再次糾結成團。
大軍如期入了城,行宮守衛寡不敵眾,自是棄械投降,恭順將行宮讓出。一切安頓妥當,襄原領了眾人進了行宮,我走在隊伍最后,眼見熟悉的場景再次映入眼簾,如今卻物是人非,欲哭無淚,心中如堵了塊石頭一般,憋悶地喘不過氣來。
“顏兒,我與瀾將軍和無邪便先去雍華宮,待得你將君傾小姐安頓好,便即過來這邊,尚有些事須得商議一二?!?/p>
慕顏點了點頭,我朝襄原恭謹行禮,目送幾人走遠,正自愣愣出神,卻覺左手一暖,已被慕顏握在他的掌中。他柔柔笑著,將我猶自飄忽的注意力轉回了他的身上,手上微微使力,順勢便將我僵直的身子拉向前方:“我們走?!?/p>
腳下的石板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眼前的風景更是無絲毫改變,兜兜轉轉,繞過一片花叢,那熟悉的一小片梅樹已是映入眼底——我縱是再不愿來到這緋煙殿,卻也無法從慕顏的手中掙脫而出。這里曾經是洛妃襄沂所居之處,慕顏心念其母,自是要過來看看,我又怎生能拒絕得了?
他微微仰頭,環視一般將整座宮室打量一番,我不忍再瞧,只輕嘆一聲,別過了臉道:“洛妃娘娘曾居于此,現下你便住在這兒罷,我……我另覓一處去住?!?/p>
他聞聲驀地轉頭瞧我,滿眼探詢之意,我不欲將滿心憂傷現在臉上,只得勉強擠出個笑來敷衍著:“怎么這樣看我?子居母處本就應該,我不跟你來搶?!?/p>
“……在我面前,難過或是歡喜都不要掩藏?!彼麌@息一聲,疼惜般揉了揉我的頭頂:“縱是你不提,我也不會再讓你住在這兒,整日價對著過去,誰人能歡喜得起來?”
我有些發怔,抬眼愣愣與他相視,他清淡的面色漸漸變得溫暖,淺淺笑著朝緋煙殿后方一指續道:“那邊兒尚有幾間稍小些的宮室,離這里也不算遠,你住在那邊眼不見心不煩,我也好就近照顧你?!?/p>
“你……竟都顧及到了……”我啞然半晌,這才斷續出聲,話自喉頭而出,瞬間卻又有些哽咽,緊咬了唇,滿心的感謝竟不知該如何啟齒。
“讓你走進這傷心地,我已是歉疚滿滿,若再不做些彌補,眼見你再難過下去,我怎么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彼嫔此频?,語聲卻是殷殷,直擊我心底最脆弱的那個角落。
“還記得么,那日在昭和城外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揚起臉來迎上他的目光:“那些傷心我會努力學會忘記,那些過去我也會學著面對,給我點時間調適,我一定會笑著走進這緋煙殿?!?/p>
他愣了一愣,眼中漸漸綻出光彩,眉間優柔,如同初晨的第一道陽光:“我等著那一天到來。”
我挑了一間離緋煙殿不遠的小小偏殿安頓下來,居室雖簡陋,采光卻是很好,沒有之前鳳鸞宮的空曠,卻別有一種溫馨。慕顏簡單幫我收拾了一番,自去忙他的軍務去了,我簡單地將房間清掃一二,正欲臥在榻上小憩片刻,卻聽得門外一陣叩擊之聲。
將門拉開,原是襄原先前特意囑了保護我的侍衛,他躬身行禮道:“小姐,行宮外來了一男一女,指明有要事求見小姐。屬下唯恐那二人是敵方細作,或是要對小姐不利,現已押下審查,小姐可要過去一看?”
“一男一女?”我有些疑惑,此時戰亂之際,我除了待在軍營里,陪在慕顏身邊,便再未接觸過其他的人,這一男一女又是何人,又怎會指名道姓地要見我?
“小姐若是不見,屬下待得查明其身份,便將其逐出行宮便了?!蹦鞘绦l語畢便要離去,我連忙叫住了他:“不忙。我隨你去瞧瞧?!?/p>
不消一會兒,我便被那侍衛領到了靠近行宮東門的一處廂房,守門的侍衛將門推開,我方踏入房間,只見那一男一女背對著我,雙手被侍衛縛了,靜默不發一言。聽得房門吱呀一聲,二人同時朝門口看去,光線自外面射入,房中驟然亮堂起來,我這才看清這二人的臉,不由吃了一驚:“蘇木……雩煙?怎么會是你們!”
二人見了我,面色亦是掩飾不住的激動,蘇木還能稍稍沉穩一些,雩煙已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喚我:“小姐……”
我忙吩咐侍衛道:“他們皆是我熟識之人,快快給他們松綁?!?/p>
誰料那侍衛卻面色犯難,自一旁桌上拾起一把匕首,呈在我面前道:“小姐還是小心些為上,方才小姐未來之時,屬下已將二人搜身,在這位姑娘身上搜出了這把匕首。雖是小姐熟識之人,萬一她趁機要對小姐不利,屬下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未及雩煙辯駁,我已是將那把匕首接了過來,上下打量,這才恍然——這不是我當年托了瀾蒼送去給義父的那柄由慕辰賞下給我的,鑲著血滴玉石的匕首么?怎么會在雩煙手中?
“小姐千萬不要誤會!這柄匕首是我要帶了給少爺的,老夫人當天便是用、用它自盡的??!”雩煙慌忙高呼,被繩子綁住的雙手猶自不斷掙扎著。
我乍聞之下,不禁又是一愣,舉起那匕首細細端詳,果然在刀鋒處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血漬。這……便是瀾夫人當日拿來結束生命的兇器么?竟是我托了瀾蒼將這匕首當作禮物送去了瀾家,卻最終要了瀾夫人的性命,如今捧在手中,又讓我情何以堪?
“還不快給他們松綁?”我抬眼朝一旁立著的侍衛吩咐。
“小姐,這……”
我有些不耐,語聲不由也嚴肅起來:“我說了,松綁。”
幾人眼見無法違拗,只得點頭應了,將蘇木和雩煙雙手的束縛解開。蘇木立在一旁尚未開口,雩煙已是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在我身前大哭道:“小姐……你一定要為瀾家,為老爺和夫人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