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個快結束廚房里的洗涮工作時,秦老爹在外面喊道:“紛紛,好了沒有?”
“就要刷好了,爹你怎么不出去外面乘涼嘮嗑呀?”紛紛在廚房里對著外面回答道。
“爹等會帶著你去南邊大路上散步去,出來的時候帶著打火石”,秦老爹在外面大聲道。
秦老爹雖然喝酒,卻從不抽旱煙的。如今聽見父親要打火石,紛紛不禁疑問道:“娘,爹抽煙了?”
“沒有,誰知道這個時候又要打火石做什么呢?”秦母拿抹布抹著手中的盤子道,“你出去吧,問問你爹干什么呢。”
紛紛見也沒什么活了,便從灶臺上拿著打火石出去了。到了外面就見父親正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兩只黑狗一左一右的臥在他身旁。
“爹,要打火石干什么呢?”紛紛走到父親身邊問道。
“爹帶你去烤火”,秦老爹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然后就喚著兩只狗往外走。
紛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大熱天烤什么火呢?“爹,您是不是整天喝酒把腦袋喝壞掉了,大熱天烤什么火呢?”紛紛追上帶著兩只狗走出門去的父親問道。
“爹的腦袋壞掉了?”秦老爹見問,回頭看了看女兒,隨即笑道,“是你這個丫頭沒記性才是,你忘了往常夏天知了多的時候,每到晚上爹都帶著你在樹下點上一堆火。那樹上的知了被樹下面的大火一烤,就一個個兒的往火堆里掉。……”
“哎呀,我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嘛,那咱們快去吧”。說著紛紛就拉著父親快步過了木橋,直到南邊大路邊一棵很粗的楊樹——這樣的有一二十年樹齡的大樹,上面的知了是最多的——邊才停了下來。
這里的知了很多,往往要到十月中下旬才會銷聲匿跡。而這里的人們并不認為那從地下鉆出來的蟲子可以做來吃,除了有小孩子們會捉些拿回家喂雞鴨,大人們只有在被樹上的知了吵得心煩時,才會注意到這些日益繁盛的東西。
于是夏季夜晚人們沒事時,就會找棵樹齡高的大樹,在下面點起一堆火苗躥得很高的火。不消一會兒樹上的知了,就如下雨一般的往下落了。
農人們則遠遠地圍著這火,談談家常,講講這在午間叫得人心煩的知了。
而紛紛最喜歡這樣的活動,看著一個個黑色的知了從樹上落下,她就感覺很有趣。對于被火光吞噬的知了,她幾乎沒有升出過什么同情之感。
秦老爹和女兒選好了大樹以后,就從路邊地頭曬著的玉米稈中抽出一捆,拉到樹下邊來。紛紛則在一邊就著月色,撿些樹上落下的枯枝。
大黑小黑這時早撒歡兒地跑到了旁邊還長著莊稼的地里,在里邊噗噗通通的亂竄一番。兩個家伙在這樣的夜色中,似乎特別的興奮。
等父女二人把火點起來時,秦母也走了過來。“這是拿的誰家的玉黍稈子?”秦母遠遠地就向秦老爹問道。
“應該是鐵柱家的吧”,秦老爹一面答一面回頭朝著剛才那玉米桿子的地方看了看,然后確定道:“就是鐵柱家的。”
秦母這時走到了火堆跟前,“哎呦,那明天可就等著鐵柱娘在咱們門口轉悠著罵吧”。她看了看才著起來的火堆笑著道。
鐵柱娘可是梁河村里有名的一號人物,若論罵街她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想當初她家少了一只母雞,那可是整整在村里罵了半個月。干過農活回家吃過飯就站到大街當眾罵開了:“哪個天殺的偷了老娘的雞啊,昧良心的……”一直罵到該去地里干活了,才收起架勢走開,下地回來再繼續。
每當家里少了點東西,這女人就當了活似地,推了碗就去街上罵大街。雖然這地頭曬著的玉米桿子不值錢,秦母還是想到了鐵柱娘罵街的樣子。
“明天你見了她跟她說一聲,再把咱家的橘子給她兜個一二十斤不就得了。”秦老爹顯然也是想到了鐵柱娘的厲害,便這樣道。
秦母點了點頭,忽而又道:“說起來家里的橘子熟了,紛紛她二伯娘也沒有來家里摘過橘子呢。要不然明天我去給他家里送些去。”
紛紛二伯娘和大伯娘是很不一樣的人,她娘家里光景很是不錯,如今兩個兒子跟著他爹做木匠,家里很是有些閑錢。所以紛紛這二伯娘是很不屑像大嫂那樣占她家的便宜,不過你若給她送去她也不會不要的。
但是紛紛家里給送去橘子,和她上門來摘感覺上又是不一樣的。紛紛二伯娘或許是很喜歡這種優人一等的感覺,幾乎每年都是秦母把橘子整了一筐給她家里送去。又或許是她就算準了秦老爹不會不讓媳婦給她們送的,總之是這二伯娘從來沒上門來摘過橘子。
“你明天中午湊個空給他家送去吧,”秦老爹道,“他是哥我是弟,橘子熟了他不過來摘著吃,我不能不送過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秦老爹又補充道。
秦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家里摘下來的橘子還有多少?”秦老爹停了會兒問道。
“柴房里還有兩筐”,秦母答,后又問道:“你明天去縣里還要帶著橘子嗎?”
“不帶”,秦老爹道,“你把那兩筐挑著好的撿出一筐來,我明天去縣里時順便拐到你們村里給紛紛她二舅送去一些。”
紛紛的姥姥還健在,如今跟著大舅一家住在縣城里。或許是想到了這一層,秦母道:“要說好的家里倒有一筐,昨天紛紛她大伯娘摘得那一筐個個兒都是好的,被紛紛扣下了,現在還在柴房里放著呢。不過給二哥家的和大哥家的同等份兒,大嫂知道了又要說了,再說了娘又跟著他們住,咱們又找他們辦事。”
“這樣吧”,秦老爹想了想道,“給大哥家里送去兩筐,二哥那里一筐。這都是些個不值錢的東西,大嫂想來也不會多說什么。”
紛紛一邊看著火堆,一邊暗笑父親的粗線條:哪個人跟你一樣,把什么都看的不值錢呢?
秦母想了想這樣也好,她本來想說就那兩筐里隨意挑出一筐給二哥那里送去的。“這樣也行,我回去就把那兩筐挑揀一下。”她隨即道,心中卻暗嘆了一口氣:種了這么些東西,每年成熟了都要想著給親戚家里送。也沒見過誰家的麥子熟了要想著給親戚家里送的,誰讓只自己家里種了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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