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跟大伯娘的一架絲毫沒有影響到一家人的心情,一家人吃過了晚飯就拿了籮筐坐在橘子堆前剝橘子。
九月下旬,月涼如水,月亮雖然不太亮,但是照著剝橘子卻足夠了。
所以院子里并沒有燃油燈,只有淡淡的月色。大黑小黑也都老老實實地臥在三個人中間的空地中,不時地伸出爪子來撓到肚子下面一個圓滾滾的橘子。
“一個甕用來做橘子酒,一個甕用來做橘子醋,還得剝好多吧?”
秦老爹在收拾了院子后吃飯前,已經把兩個甕刷好了。幸虧他們家里大大小小的甕有四五個,若不然砸了一個還要再跑到鎮里去買呢。
紛紛掂了掂已經剝好倒在竹筐里的橘子瓣兒,隨口說道,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父親母親。
“想逃懶兒了?剝橘子可是個輕省的活兒,再說了以后要做橘子酒,這一園子橘子可有的時候剝呢。”秦老爹又是故意笑著打趣女兒,略顯肉的手卻沒有停下剝橘子。
“剝橘子,剝橘子,才沒剝多少呢,我一身就都成橘子味兒了。”紛紛也笑著說道,同時還抬起手臂聞了聞。
“紛紛,你不想剝了就先去睡,我跟你爹在這里剝就行了。”坐在秦老爹另一側的秦母聽著女兒有些不耐煩的口氣,便說道。
“這才什么時辰啊,我還不想睡呢。”
紛紛說過話,三人一時寂靜,一時間只聽見院子里各個角落想起的蟋蟀鳴聲。
“咱家也沒那么多地,都幾年不坐在月亮低下剝玉米了。今天咱一家人在這里剝橘子,倒是讓我想起來在家時跟著你姥娘和小姨剝玉米的情景來。”秦母突然笑著道。
“真的嗎?娘你們那時候天天都要像這樣剝玉米嗎?”紛紛接著母親的話感興趣的問。
“可不是,咱家里就河那邊的二分地,種那點兒玉米也就一晌功夫就剝好了。我在家的時候你三個舅舅還沒分開過,光旱地就幾十畝呢。你姥家的旱地里也常常都種成玉米,那時候可是一剝都剝半個月呢。”
秦母想起了作為少女的時光,說著是掛滿了笑,有些懷念的樣子。紛紛卻沒經歷過這樣天天剝玉米的日子,她也只見過每到秋收時村人一車車往家里拉玉米的場景。
于是紛紛就問得十分驚奇:“那么多,不用雇些短工幫忙光靠你們就是剝完了,那手不也疼死了?”
“手怎么能不疼呢,不過過兩天上也就沒事了。”秦母笑著道,“那時候倒也有趣兒,你姥娘常常給我們講個仙兒啊道兒的故事,我和你小姨可都喜歡聽呢。”
紛紛聽了又忙纏著母親講那些故事,秦老爹這時才插話道:“爹來給你講一個怎么樣?”
紛紛聽了自然應好,拉著凳子又向父親坐近了一些,就津津有味兒的聽了起來。秦老爹講的是一個雞冠花成精的故事,他的才講過,秦母就又講起她聽過的來。
一家人去睡下時已經剝好了足夠的橘子瓣,分別盛在了兩個竹筐里,只放在院子里拿布蓋了。
第二天天才放出白光,秦老爹就站在窗臺前喊女兒起床了:“紛紛,快起來,這咋沒好幾天又成懶姑娘了?”
“爹,這才什么時辰啊?太陽還沒露頭兒呢。”紛紛這時正穿著衣服呢,聽到窗邊的父親提到懶字便不滿道。
“太陽露頭兒就完了,咱們去河邊楊樹上捉些幼蟬去,去的晚了要被其他人給捕光了。”
紛紛的炸知了先是被父親欣賞,后又經任老爹發揚光大,如今整個梁河村沒有哪家不知道那知了猴用油炸炸可好吃呢。
所以現在梁河村的家家戶戶都多了一項活動,每晚都擎著火把去找知了猴,也有的是第二日早起去樹上直接捕那些變出來的幼蟬。不過蟬多的是,可沒秦老爹說的那么夸張。
紛紛穿衣出來,洗漱之后就拿了捕兜和簍子出去了,當然后面仍然跟著永遠無煩惱的大黑小黑。
“那天聽老余頭兒說,你大舅那客棧里的飯菜這知了猴一樣可是老受人喜歡了。”秦老爹接過紛紛手中的幼蟬放到簍里,突然想起了這茬就笑著說。
紛紛聽了也只笑了笑,沒有接話,隨后才對父親道:“爹,我們再往前面走走。”
秦老爹聽了也笑著跟上去,這時河邊來捕蟬的人還真不少。父女兩個一面跟迎面而來的村人打著招呼,一面說著自家的事。
秦老爹和紛紛捕了足夠的蟬回家時,正見四五輛由兩只馬駕著的拉貨車走過他家門口。頭一輛馬車前面,坐著的正是昨天跟著那陳叔來他們家的跟班。
父女兩個看這陣勢也明白人家是來拉橘子的,那邊也早有村人迎著馬車進了村口土崗。紛紛轉頭看了看父親,父女兩個對著笑了笑就轉身進了家門。
早飯過后,紛紛就忙忙碌碌的跟著父親準備做橘子酒了。秦老爹自詡是酒中行家,非要指導著女兒。
紛紛主張把橘子瓣一層一層的鋪在甕中,秦老爹則主張先把橘瓣兒蒸了再一股腦倒進甕里,然后蓋上蓋子發酵就行。
父女兩個為了這個問題爭執了好一會兒,不過秦老爹倒沒幾分認真。秦母只顧去廚房里刷鍋,也不去管圍著一筐橘子瓣說來說去的父女兩個。
“爹,我不跟你說了,咱們兩個分開做。你說的那把橘子蒸一蒸的辦法根本出不來酒。”紛紛認真道。
“我說的不行?爹去打酒可是常去人家釀酒坊里看,哪家的糧食不上鍋蒸蒸能出酒?”秦老爹笑著反駁。
“我不管,反正這兩個甕是我的,一個做橘子酒一個做橘子醋。”紛紛嚴重相信碧兒。
秦老爹聽了女兒的話覺得十分好笑,于是也來了興趣。“那爹再刷一個甕去,咱們看看誰的橘子酒做得好。”他建議。
紛紛點頭同意,其實她有直覺:父親肯定要白忙活。
不過這話紛紛是不會說的,秦老爹興奮奮的去搬甕刷甕時,她就把那橘子瓣一層又一層的挨著甕底鋪開了。
每隔個兩三層都會灑上一些白糖,盡管她認為自家的橘子糖分很足而盡量少撒白糖,但是等她把兩個甕都裝了半滿時,家里剩的那半瓷罐白糖還是被她用光了。
做好了這些,紛紛又問母親要了酵母,然后把酵母揉碎了用水化開直接倒入了兩個甕中。
秦老爹這時候已經刷好了自己的甕,在旁邊看了半天,這時候見女兒倒了酵母在甕中,便大笑道:“紛紛,你這是做橘子酒還是做橘子饅頭?”
“爹,你先別笑,做好了就知道了。”紛紛也笑道,然后就去井邊提了清水,只把兩個甕注了大半滿時就停了下來。
最后找了蓋子將兩個甕封的嚴嚴實實的,她拍了拍手笑道:“這樣就行了,大概半個月以后就能出酒了。”
“要是做個酒這么容易?滿天下不都成做酒的了?”秦老爹繼續打擊,他看見所謂橘子酒這么簡單的步驟,不得不相信女兒是不會成功的。
“爹,我是做酒不是釀酒,這是,水果酒。”紛紛努力回想了一下,開口道。
這時門口響起了大黑有些瘋狂的叫聲,正說著話的一家人忙向門口趕去。雖然知道大黑輕易不會咬了人,但還是怕它們嚇到小孩子。
誰知到了門口一看,來人仍是昨天那個令人討厭的陳叔。紛紛見了,直接轉頭回院子里,繼續研究研究那兩個甕的口封的緊不緊。
“我們不賣你家,昨天沒說清楚嗎?”門口秦老爹大聲道。
“若不是看在祝少爺的份上,你當我再踏你家的門?”陳叔不禁語氣又惡,他本來也是出于讓自家少爺高興才親自攬了這活兒,不然這小小的幾車橘子,何至于此他親自出馬?
“不用你看在什么祝少爺的份上,不賣就是不賣。”秦老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祝少爺是誰,仍趕人。
陳叔見說,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反正少爺說過了,不賣就不買。真是給了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說著這些話,陳叔頭也不回的坐上馬車就走。
轉回到院子里三人誰也不提賣橘子的事,秦老爹只是忙著催著妻子去廚房燒火蒸橘子。未到中午,秦老爹的那一甕也弄好了。
三個甕并排放在墻根兒,紛紛還特地給它們做上記號:哪個是父親的,哪個是做橘子酒的,那個是要發酵好以后加水做成橘子醋的。她都標明了記號,避免到以后給弄混了。
三個甕是放在露天處的,為了防止以后的雨天,秦老爹用弄了柱子,蓋著三個甕搭了個簡易的草棚子。不過,過程中,紛紛和秦母也幫了不少的忙。
這一天從紛紛家門口不停地來往著拉橘子的車聲,以及熱鬧的人聲。他們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可真是見識了啥叫大戶人家,那拉橘子的大船就在大梁河碼頭泊著,就是把咱整個周余縣的橘子都買了也裝得下。”
秦老爹看著雖然沒事人一樣在院子里忙來忙去的,但是紛紛還是看出了父親的焦慮,畢竟橘園里還有很多已經摘下的橘子。
“我明天還拉著橘子去鎮里賣,就算咱們要做那橘子酒啊罐頭的,家里堆這么多橘子也不是辦法。”秦老爹突然拿著凳子坐到正剝橘子的妻子身邊,似乎是商量道。
“這樣也好,邊出著橘子,邊做著這些東西,也不怕橘子堆在一起會爛了。”秦母同意的點頭。
紛紛又在母親的幫助下做了些橘子罐頭,這次是把家里能用上的罐子都用了。家里還剩有一個不太大的胖肚兒矮甕,她也讓父親刷過了,把沒用完的橘子瓣都處理了做成罐頭了。
封口的工作仍是她做的,聽見父親的話,這時她也道:“好啊,爹,你明天去鎮里做罐子的窯廠問問,一個這么大的白瓷罐子要多少錢,最好能買來些。”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