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里的制糖原料,最多這就是這甜菜,也有甘蔗的。由于糖很珍貴,人都視制糖手藝為內(nèi)技,輕易不示人。而又因為這樣,糖的價位一直居高不下。
不過這里家家戶戶都會種上些甜菜,做個甜湯什么的倒也足夠了。而白糖、黑糖,雖是價位不低,卻都在五十文到六十文每斤波動。平常的人家,買些白糖什么的過節(jié)答客使用,還是可以的。
紛紛一笑,道:“如果我會做呢?”
玉和沒什么反應地繼續(xù)拿起一顆甜菜,抖土。心中卻忙猜想,紛紛這是又想讓他為她做什么。
紛紛也不去挖甜菜了,蹲在玉和面前:“我不僅會做,還能做出雪一般的白糖,也能做到一斤甜菜出糖率,最低能達到,達到八兩。”
玉和仍舊沒什么反應似的,卻有些諷刺道:“我雖不懂做糖,卻也知道,一斤甜菜,出糖率至多的不過四兩。”你就是能通天,也不能有逆天的本事。
“你別不信我”,紛紛都說的這么真誠了,他倒還不信,不禁晃著他道:“我說的是真的。”
“好好好”,玉和忙附和著推開紛紛,一副認真的樣子:“那你說,我聽著呢。”
紛紛撇了撇嘴,就會這么敷衍她。她可不像前世那么當局而迷,以為他這樣順著她是喜歡她了。
不過是不想與她計較什么罷了。
雖然明白,紛紛還是并不討厭他。若不是親戚,旁人是連敷衍都不肯的吧。
接下來,紛紛便把跟著碧兒看到的那些制法,制糖工具一一跟玉和說了。必要時,還拾了根樹枝邊畫邊說。
玉和越聽越震驚。
雖是制糖的門外漢,但他卻聽出了其可能性。停下來便明白,紛紛說的做出雪一般白的糖,是絕對可能的。出糖率就是有差,也絕對是在每斤甜菜六兩糖以上的。
這樣的話,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們正說的期間,秦老爹打酒回來了,見這兩人說的不見旁人的,就也過來一聽。
秦母來喊吃飯時,他們還沒有說完。
秦老爹聽出了些門道,見這兩孩子一問一答地說得起勁,便拉著秦母去了前面。
玉和問道:“你就這么都告訴我,是想同我一起做。”一番談話下來,他不覺得就把這個表妹當做了生意對象。
紛紛站起身,跺了跺有些發(fā)麻的雙腿,回道:“沒有啊,我只是給你指條做買賣的明路。”說著輪了輪胳膊,活動下身體。
玉和一時不得其解,猛然想到,該不會是想嫁給他吧?那他……
玉和看向紛紛,臉上的神情第一次顯出為難。這筆買賣是好,只是他也不能因為此就娶這個讓人卻步的紛紛啊。
紛紛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你?我給自己留著發(fā)財致富的買賣呢。”
突然間想到阿宿,在前世的印象中,他一直沒有回京似是因為身家潦倒,沒顏面帶著母親回到京里的家門。既然注定要在另一方面虧欠他,何不此時報償他。
據(jù)她猜測,這樣的買賣,再加上表哥的頭腦,日后必然會發(fā)展成為很大的生意。
紛紛便又說:“既然你不相信我這么好心,那就把這買賣跟我的好兄弟一起做。”
聽她這么說,玉和倒有了幾分愧疚。
“是不是,那個什么?”玉和之前聽到過紛紛提那人,可一時間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是阿宿,宿推”,紛紛說著去了前面,“你們好像還見過,吃過飯讓三斤去喊他來。”
玉和敲了敲腦袋,也跟著紛紛去了。
只是這次見紛紛,她怎么變了這么多。連那么絕妙的制糖技藝都想的出來,莫不是真遇上什么高人,被點化了?
問她怎么想出的,還是跟什么人學的,她就只笑不說。
罷了……
前面的飯菜早已擺上好一會兒,他們兩人一過去,就被秦母喊過去洗手。
秦老爹則很是熱情地要拉著玉和陪他喝酒。
紛紛坐了下來,“爹,你和表哥都不許喝多了,下午還有事要忙的。”然后轉(zhuǎn)向玉和道:“下午叫上阿宿,我們一起做了試試。”
“是那糖的事?”秦老爹嘬了一口酒,問道。
紛紛點頭答了聲嗯。
玉和想了想,說道:“只是工具一時都沒有,怎么做?不如我今晚回到縣城,找工匠抓緊趕出來,過兩日再做。”
紛紛覺得有理,便同意了。想起自己做橘子糖要做的工具,想著過會兒也要跟他畫出來,一起幫著做出來。
卻又不忘提醒玉和道:“表哥,最好的是不在同一家做那些工具。更好的,是把各個工具的零件分開來讓工匠做。這樣的話,就萬無一失了。”
玉和對于她這樣的話真有些吃驚,不過又想想這制糖的法子是她一手提出的,便也了然了。點頭道:“嗯,不過,吃過飯,那幾樣要用到的工具,你還要仔細地再跟我說一遍。”
秦老爹聽得也高興,嘲笑紛紛道:“不過一點小聰明,就敢指教起玉和來了。玉和早早地就在他家客棧里幫忙,這些哪還用你吩咐。”
紛紛先回答表哥道:“好的,我正好還有另一些東西要你幫著一起做呢。”然后才對著自家爹,挑釁地吐了吐舌頭。
一時吃過了午飯,秦老爹又非讓秦母給玉和倒茶來。他知道縣城的人都很講究,飯后飲茶是慣例。因為自己家里也有縣里的親戚,秦老爹便特地在家里放著些茶葉,用來待客。
秦母笑著說道:“這些粗茶,玉和喝不慣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往秦老爹也拿著幾十文一兩的茶招待過玉和,他都是只嘗一口就放下的。
秦母本意是嘲笑自家老公的愛裝面子,倒不知這一句話讓玉和有些不自在。
紛紛見表哥的臉色因為母親這無意中的一句話,不自在起來,邊忙叫住道:“娘,不若把我曬得那橘片茶取來沏些。爹買的那些茶,我也喝不中的。”
橘片茶是紛紛幾天前沒事,拿橘子皮以及去了白衣的橘瓣在烈日下暴曬的。今天早上她又拿出來晾曬時,看著已經(jīng)成了。
秦母知道玉和是絕不喜歡那些茶的,也見了女兒曬的那橘片又干凈顏色又好,邊點頭同意了。“娘也稀罕那東西喝起來什么味道呢。”說著就去后面的簸籮處去取橘片。
秦老爹便笑紛紛道:“若你這隨便曬的橘子皮都比人家的茶耐喝,那賣茶的還干什么去?”
紛紛一笑沒理,老爹就喜歡拿這樣的話來逗她。
紛紛只岔開話題,對玉和道:“表哥,咱們再說說那制糖用具,看看具體要怎么做。”
秦老爹也收起了剛才玩笑的神色,三人一起指指畫畫的討論起來。
沒一會兒,秦母就帶著三斤端茶過來了,“喝杯茶,解解渴再說吧。”
三斤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壺茶和幾個杯子,也接著道:“少爺,這橘片茶,還真的挺好喝的。”
紛紛抬起頭,打趣他道:“三斤,你又先偷吃了,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饞的。”
三斤臉色一囧,馬上有笑嘻嘻的道:“都是表姑奶奶主意新,做出來的東西好,小的這才管不住嘴了。”
說的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玉和對三斤向來寬恕,微笑著道:“現(xiàn)在管好你的嘴吧,不要到了姑姑家就這么無拘無束的。”
三斤向來是個機靈的人,知道什么時候該蹬鼻子上臉,什么時候該順坡下驢。忙倒了一杯茶遞到自家少爺手中,笑著道:“小的記得了,少爺請喝茶。”
玉和接過茶,只覺一片橘子特有的清香撲面而來,像是一個橘子中所蘊含的全部精華,都濃縮在了這一杯茶中。不禁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雖沒有茶的韻味,一片橘香卻毫不遜色。
秦老爹可不會去管它什么味道,接過老婆遞來的茶杯,便打飲了一口,對玉和道:“三斤這個小子不錯,你姑父喜歡。你可別管他太嚴了,小孩子太規(guī)矩了沒靈性了。”砸吧了下嘴,又喝了兩口茶,繼續(xù)道:“紛紛啊,我看咱們父女兩,去那路邊沿打個茶棚賣茶也不錯。”
紛紛正喝著,聽見爹這樣的話,一口噴出了大半口,“爹啊,您就這么大的愿望啊。”
秦母笑著說向老公:“還是喝你的茶吧,咱家紛紛,為了這么片橘子,這幾天來可是又勞心又勞力的,你還這么笑她?”
秦老爹夫婦進來相處很好,他聽了,倒也笑著認可妻子的玩笑。若在以往,這樣的玩笑秦母也是打不得的。
玉和抬眼看向紛紛,這半晌下來,總覺得她變了許多,不僅懂事了更加蕙質(zhì)蘭心。難道竟是被家里這現(xiàn)在如土一般的橘子給逼的?慕容的那個老家人,到底是怎么為難了他們?
他卻笑道:“紛紛倒是想絕了,把這橘子想出了這么多做法。”說著,只看著紛紛。
紛紛插科打諢道:“表哥你也是上過學堂的,怎么不用個有學問的詞來夸我。”
秦老爹隨即笑道:“哪有討夸的,不羞。”秦母連著三斤也都笑了。
玉和聽說,竟是垂眸想了片刻,頗有些認真道:“紛紛冰雪聰明。”以前,倒是我失察了。
紛紛自然是心花怒放,不過看著他的認真的神色,心中卻微微起了波瀾,傷春悲秋地想道:前世若是能得他這么一句,死也無憾;如今得了他的夸贊,除了些自喜,竟然什么感情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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