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飛大將軍府里
書臺上放著一盆粉紫色的花兒,下人灑了水后,葉子和花瓣還是蔫蔫的。邵易飛伸出的玉指在下垂的花瓣上捻一捻,玉顏閃過了一抹厭惡。他討厭任何比南臨寒冷的地方,尤其是在冬季。
林墨在他面前拱著雙袖,一條一條陳述:“將軍,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回來說,小皇帝自從三天前拜訪白家相府后,便是一直賴在那里不走了。而且,要求現在大臣們遞交上來的奏折,都不送我們這邊了,全送到白慕秋相府里。”
“他回來了,名義上我這個攝政王的位子就得讓出去。”邵易飛俊目從花盆上移開,眺望向屋外。自白慕秋回來后,這大雪一停,幾天都天色清朗,仿佛應景似的。對于西魏發生的奇象,現在各國應該都是遣派了探子過來調查。
一切的征兆,都仿佛指向了他邵易飛落魄了。
“將軍,我們可以以皇上必須上朝聽政的理由,逼迫小皇帝在將軍面前出現。”林墨提議。
“然后呢?”邵易飛有了一次的朝上經驗后,沒有把握了,“你別忘了,到今日為止,白云秋的尸身還未找到。”
林墨的臉色一片晦暗:“屬下失職。已經加派人手,徹夜搜尋護城河。”
“尸體被人運走了呢?”邵易飛愈想這個可能性愈大,不然白慕秋不會口口聲聲逼著他要妹妹的尸體。肯定是知道他拿不出來。那日在朝上,白慕秋那抹似有似無陰寒無比的笑意,令他周身打個抖的同時,卻失神了。
是由于棋逢對手嗎?從未有人這樣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溫于意或是李容治。
他道不清這心頭里面奇妙流轉的情愫是什么。只記得初見時,那一襲絕塵白影高高在上,與月光同在,令他想追到月宮天闕折下一枝月桂。
“將軍?”林墨發現,只要談起白慕秋的話題,自己主子必會像目前這樣晃神。
白慕秋對主子的影響力,不是一丁點的大。不過,也屬于正常。白慕秋一來,掀起的雖然不是腥風血雨,但是在潛移默化中能把整個局面扭轉,功力不可深測。不說自家主子一心用在對付白慕秋身上,等其他國家的探子回報后,恐怕親臨西魏的大人物會不少。因此,主子處心積慮,在西魏潛伏三年的功績,莫非這樣化為烏有了?
“林墨。三日了,絕影還未到嗎?”邵易飛問。
“將軍,絕影在來之前,必須先安排好國內要事。”林墨其實不大明白主子這招的用意,主子要絕影專程過來盯梢白慕秋,未免大材小用了,盯梢的事兒隨便找個探子都可以。
“他來,我自有用處。”邵易飛看得出師爺在顧慮什么,淡淡一言。
林墨躬身:“將軍既然如此急用絕影,我再修書一封回國催促。”
邵易飛點下頭后,俊目在師爺臉上倏地劃過一抹嚴色:“若是他人找不到白家大小姐尸身,你親自去辦此事吧。畢竟白慕秋在朝廷上一而再再而三拿此事壓我,令我無法抽身。”
“是。將軍。”林墨領了這命令。
因而林墨不再只是派人在夜間搜索護城河,而是開始緊密地盯住白慕秋身邊任何人的行蹤。
小皇帝孤獨亦羽自正式拜師后,在燒毀的白家相府里正式落戶。
范昆和昊然在白慕秋的眼皮底下,不敢動用任何皇家特權,不能興師動眾,唯有親力親為,在白府的柴房兩邊搭建起簡易的棚子,利用相府內燒余的廢品,制作各式各樣的家具。
挪來給小皇帝使用的日常用品,除了必須的被褥草席,一切奢侈品免談。食具,也從精雕細琢的皇家御品,將為一般老百姓使用的陶土碗。更別提小皇帝身上的衣物了,一降再降,玉錦絲綢狐裘都別想有,一件布衣已經很不錯了。
沒有了衣裝的襯托,孤獨亦羽變得與路上行走的孩童無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是,一張很容易讓人產生掐一把沖動的面包臉,依然熠熠生輝,活潑的生命力沒有受到半點影響。那是,比起呆在猶如囚獄般的宮中整日惶惶不安,現在有了可以依賴的人傍身,每天可以不用受到皇宮條例的拘束,甚至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玩雪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還是不懂人間疾苦的。
所以,孤獨亦羽作為西魏皇帝真正品嘗到了民間百姓的苦,是在白慕秋這里第一次用餐時。
沒有金汁玉瓊,沒有山珍海味,更由不得他耍脾氣吃不吃。
一張比他小手更小的玉米餅,一碗沒有米粒的粥汁,三四條苦澀的野菜。
范昆和昊然侍候著小皇帝用這個餐時,都想抹眼淚。
西魏在這一年間被邵易飛抽空的國力,已然到達了垂暮老人的地步。
在小皇帝用餐時,白慕秋隨手撿起一份臣子們遞上來給小皇帝過目的奏折,翻幾眼,啪一下扔到了地上。一張絕塵冰顏,寫明兩個大字:無、趣!
“丞相?”范昆拱著手請示,心想都三天過去了,白慕秋除了偶爾帶小皇帝到市街上走走,就是在柴房里打坐。今日等到邵易飛的將軍府內沒有動手腳了,奏折們都送到這邊來了,可白慕秋依然沒有動作的跡象。
孤獨亦羽苦拉著一張面包臉,啃著小手大的玉米餅,跟著問:“白白,我想吃包子。”
七歲的小皇帝頭一次有了垂涎三尺的感覺,在街上看著那一個個香噴噴的白面包,和乞丐兒們一樣露出了貪婪的目色。
“皇上,想吃包子嗎?”白慕秋隨手拿起桌上擺著的一本奏折,撕成兩半,便扔進了火盆里添柴加料。
“白白,你撕奏折?!”孤獨亦羽驚奇地張著雙星眸,看她瀟灑的扔奏折動作。
“皇上是不是想著,這奏折能換包子就好了。”
“是!”孤獨亦羽大聲道。
“這些奏折肯定換不了包子。因為不是寫給皇上看的。”
“不是寫給朕看,是寫給誰看?”
“七歲孩子看的。”
孤獨亦羽的面包臉驀地一黑,小掌打桌:“豈有此理,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要他們馬上進獻包子上朝!”
“皇上的話現在誰聽啊,微臣都不聽。”
孤獨亦羽的面包臉沮喪了,這個七歲的皇帝確實不好當:“白白,不要連你也欺負我。”
“來。”白慕秋勾了勾小指頭,開始教授第一堂課。
孤獨亦羽立馬把耳朵湊過去。
“皇上,要吃肉包子就得割肉。”
“怎么割?”
“我先割給皇上看一次。皇上依樣畫葫蘆就可以了。”白慕秋瞇瞇慵懶的眼睛,望向了走進來的呂香憐。
呂香憐見她的冰目射過來看的是自己長繭的雙手,不免把粗糙的手掌往背后縮了縮。
“娘,孩兒不孝,讓娘的雙手受了許多苦。如今,不知姨娘們的玉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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