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一天，幸若水和聶蕊就因為寫方案加班了。

顧捷在下班時間到的前一分鐘，跟她們兩說了一句“這個方案明天早上我必須看到初稿，弄完了就發我郵箱”，話未落人就走了。

“好的。”幸若水應一聲，但顧捷顯然連聽這兩個字的時間都沒有，人已經風風火火地走遠了，只留下一個裊裊娜娜的身影。

早早收拾了東西，只等一到下班時間便離開的聶蕊，有些泄氣地坐回去，哼了一聲。但四周還有人沒有走，她也不敢多說，瞅了若水一眼，看她正認真地寫著，便也不吭聲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身邊的人慢慢地都走了，就剩下她們兩個菜鳥。

幸若水掩嘴打了個呵欠，抬手揉揉已經有些酸澀的眼睛。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多了，便趕緊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自己要加班，不用等了。

“我就說了，你要工作在自己家公司就好了，非要跑到別人的公司里受折騰。看吧，這第一天就加班了，還是加通宵！充足的睡眠是女人最重要的保養方式，加一次通宵，你就是保養幾個月也保養不回來……”母子在電話里自然又說了她一通，本來就不同意她去別人家的公司上班，現在第一天就要通宵熬夜，做母親的心疼了。

“媽，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趕緊忙了，要不就做不完了。媽，晚安！”也不等母親反應過來，她趕緊掛了電話。

想著明天回去，母親肯定又是一頓念叨了，她不由得調皮地吐吐舌頭。低下頭，接著寫。

“啊，我受不了了，我要瘋了！”聶蕊有些失形象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一張臉苦得跟包子似的。她雖然不是什么富人家的孩子，但從小到大也沒吃過什么苦。她天資聰穎，在學習上一向很有天分，從來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樣必須日啃夜啃才能拿個好成績。她也自信，在工作也是一樣。

幸若水聞言，抬頭看著她笑了笑。“我這有咖啡，要不要喝一杯？”

她經歷過一次了，自然明白，企業不比機關單位，沒有天天朝九晚五準時下班的。不過，她不愛喝咖啡，熬夜的時候也很少喝，只是備著以防萬一而已。

“要，怎么不要！”聶蕊接了一條過去，抱著杯子站起來。“我從來都是晚上十點睡覺早上七點起床，還沒這樣子熬過夜呢。也不知道那些工作狂人天天加班是怎么過來的，我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腦子就跟一團漿糊似的。”

幸若水笑了笑，看著她去沖咖啡了，又低頭忙自己的。靠自己生活本來就不容易，縱然一個人天分再高也一樣。

聶蕊捧著杯子到茶水間倒水，看著整個公司除了她們兩個，其他的人都走光了。四周一片暗黑，要是一個人加班，她非被嚇死不可。這不活脫脫的一個恐怖片現場么，縮了縮肩頭，她趕緊跑回座位。

“若水，整個辦公室只有咱們兩了，好恐怖哦！”想想午夜時候要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冒出來，她便覺得渾身發冷。

幸若水抬起頭來，環視了一圈。“前臺還有個值班的阿叔呢，放心啦，不會有壞人闖進來的。”

“不是啦！”聶蕊小心地瞅了瞅四周，左手卷成話筒接在她耳邊。“你不覺的，這好像恐怖片場景嗎？這么大一個辦公室，陰森森的，這萬一……反正我不要待這里，我寧愿回家加通宵！”

聶蕊一直畏畏縮縮地低聲嚷嚷，吵得若水也寫不了。最終，兩個人只好約定先回家，在凌晨5點前聶蕊一定將她那部分發出來。手機，任何時候都得開機！

打電話叫了的士，兩個人便分頭回了家。

幸若水在上車前看了兩輛車的車牌號和司機名字，發到了母親的手機上。她知道母親的手機12點定時關機，不會吵到他們休息。

若水有一個迷糊小缺點，那就是不太認路。她方向感不好，總是記住某個重要的建筑物來確定位置。可一旦到了晚上，燈紅酒綠之下，一切就變了模樣，所以她就完全找不著北了。

偏偏，她很不幸地碰到了一個對A市還不是很熟的司機。在若水一邊回憶一邊這邊轉那邊轉的指了一通后，在岔路口的位置，車子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撞上一輛黑色的奧迪了。

幸若水只覺得血一下子往上涌，張著嘴卻無法尖叫。而司機下意識地，方向盤就轉向了自我保護的方向，將她推向了危險。

“爸，媽……”幸若水下意識地，在心里呼喊著。呼吸，悄然停止。

“吱——吱——”的兩聲，似來自地府，最終卻來自天堂。

幸若水在身體慣性地往后甩之后，兩眼無焦，整個人怔怔地無法反應。心臟像是被強力壓縮機壓著，緊緊的疼。

對方的車門很快就打開，已經響起了怒吼。司機大叔也趕緊回神跑了下去。

幸若水腦子還是空白，只是下意識地打開車門，跨了出去。在踏到地面那一刻，她踉蹌一下差點跌倒在地，幸好及時扶住了車子。

“你怎么開車的？都能開出S型路線來了，就這水平還敢開出租車？不想活了你？你不想活，可別連累他人！”

司機大叔很冤，但也無法反駁，只是怪責地瞪了若水幾眼。

幸若水下意識想開口為大叔伸冤，可是經過那一番驚嚇，她完全使不上一點力氣，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事實上，她鼻子有些酸，有點想哭。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僥幸回到人間，她做不到泰然。

就在這時，對方后車門打開，一條修長的腿跨出來，然后是一身黑色的男人。背著光看不清他的樣子和表情，只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犀利雙眸，便讓人覺得這人如黑暗中的神一般，讓人窒息的存在。

男人沒有理會兩個司機之間的戰爭，徑自走向腿軟腦空鼻酸想哭的若水。

“已經沒事了。”男人開口，說不上特別溫柔，但至少不是兇巴巴的。

幸若水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在驚魂未定之后聽到這句話，無異于聽到天使的聲音。在淚眼朦朧中，她終于將盡在咫尺的這張臉看清楚。是蒼唯我！可在這樣的時刻，面對他可以說得上溫柔的安慰，她心里那些抗拒早就不存在了。她甚至有種劫后余生碰到了親人的感覺，直想掉淚。

幸若水不知道她這樣子淚眼朦朧的在一個男人面前，是多么的楚楚可憐，讓人想擁她入懷。

事實上，蒼唯我也確實這樣做了。他道不清原因，也許是這個女人可憐兮兮的樣子，勾起了他僅有的那點同情心。又或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認的原因。

幸若水知道自己要推開他，身體卻下意識地靠近，手伸直還抓住了他的衣服。淚水一滴一滴，宣泄著那種瀕臨失去生命的恐懼。

而蒼唯我在擁她入懷的一剎那，有種虛空了許久終于填滿的錯覺。他微微張嘴，輕輕吐出一口氣，連帶著心底那不明的情緒。

不遠處在理論的兩個司機看著這一幕，你看我我看你，俱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