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本來也站在院子里頭的,聽見黛玉房間的門響了,他快速地躲到了一棵樹的后頭,后來看清了是黛玉出來,就倚著樹干悄悄地看著黛玉。
看到黛玉和自己的影子在玩耍,水溶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這倒讓黛玉嚇了一跳,忙出聲喝問:“誰在那里?”
水溶忙閃身出來,生怕驚嚇住黛玉:“是我,你別怕!”那個頎長白色的身影,從樹后閃了出來的時候,就狠狠地撞擊著黛玉的心。那一瞬間,黛玉只覺得頭腦里灰蒙一片:他怎么會在這兒?難道他就是送親的?
水溶慢慢地靠近黛玉,月光的清輝映在黛玉的臉上,使她的臉色格外地蒼白,可是也更加地清麗絕倫。
望著面前這張絕色的面容,水溶心里忽然痛起來,她就要嫁給茜香國的老皇帝了,以她的姿色,那個老皇帝肯定會喜歡的。可是她會過得如意嗎?
不過這些,都不是現(xiàn)在的他所能掌控得了的了。他只好遵從父命,親自把她拱手送給那個老頭子。
見水溶癡了一般地盯著自己,黛玉無言地一笑,語氣里滿是嘲諷:“沒想到是你送我出嫁啊。”
“出嫁”這個詞深深地刺痛著水溶的心,使他偉岸的身子顫抖了一下,旋即又恢復(fù)了正常。
“是。”他的聲音里略帶些沙啞,“這是皇命,我必須遵從!”
“我明白。”黛玉轉(zhuǎn)臉對著月亮,“皇命難違不是嗎?我明白你的處境,這樣的事兒我誰都不怪,怪只怪我的命不好罷了。”
沉痛的話語,讓水溶的心揪了起來。聽起來,這話是黛玉的心里話,可是句句都像敲在他的心上一樣。
水溶穩(wěn)了半天的神,才笑了笑:“出了雁門關(guān),我們就要西去無故人了。趁著還有幾天的盤桓,我們就好好地聊聊吧,省得以后你在那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哽咽,倒讓黛玉一愣:“已經(jīng)這樣了,你有何必做如此姿態(tài)?怎見得到了那邊就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你愿意待在那個不毛之地?愿意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老皇帝?”水溶聽黛玉語氣轉(zhuǎn)化得飛快,有些吃驚地問出了心中的話。
黛玉望著他那吃驚的樣子,忽然“嗤”地一笑:“我說你堂堂北靜王爺怎么這么不開竅啊?”到了這個地方,黛玉也沒了那么多的拘束,本來和水溶說話就不拘小節(jié)的她,此刻變得更加豪爽。
“我就算是哭瞎了眼睛,能有用嗎?而今到了這個地步,留在宮中也是一條無底的路,從了你的父皇不也是嫁給一個老皇帝?和那茜香國的老皇帝有什么分別?天順國被人家打敗,只好拿區(qū)區(qū)女子去和親,怎見得人家就不如我們?可見,世人的眼光都是短淺的!”
其實黛玉說這一番話,是把心里的話反著說的,如今的情勢,既然她已經(jīng)不能改變,與其哭,還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呢。話雖然說的慷慨,可是在水溶聽來,卻滿不是那么回事。
是啊,自己的大哥和幾萬的將士們都要指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子來換回,想起來就沒臉見人。可是,他們男兒卻偏偏還要靠著這個小女子才能活命,想來真是窩囊透頂!
水溶不由一拳砸向面前立著的一根柱子,恨恨道:“此生若是不能雪恥,誓不為人!”
黛玉望著他那英俊的面孔,心里不由一陣難過,剛才的豪邁都是裝出來的,此時聽到了他的話,又怎么能不傷感?
兩個人淚眼相凝,欲言又止。心里都要萬千的話兒要說,可是卻如同骨鯁在喉,難以開口。
水溶忽然上前一步攬住了黛玉的雙肩,動情地說道:“玉兒,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
“你叫我什么?”黛玉好像不確定一般,定定地盯著他的眸子。
水溶一雙熾熱的眼眸緊盯著黛玉的,仿佛這雙眸子能給她能量一般,“我叫你玉兒,你就是我的玉兒。”
水溶篤定地看著黛玉,說道:“你知道嗎?這個名字在我心里早就扎下了根,每夜里,我都要呼喚好幾次。自從揚州回來,我的心里就盛滿了你的影子,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進(jìn)了宮,竟然被我的父皇看中。”
痛苦地?fù)u搖頭,水溶又道:“命運真是多舛,我們兩個竟然走到了今天……走到了今天這條不歸路。”
水溶的眼眸濕潤了,對面的黛玉籠罩在一片霧氣中,好像是一個虛幻縹緲的人兒,他生怕他一轉(zhuǎn)眼黛玉就沒了,于是,攬住黛玉雙肩的手上不覺又加大了些力氣。
良久,才聽黛玉幽幽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信。可是現(xiàn)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們無力回天,只好認(rèn)命吧。”
“不,我不想認(rèn)命。”聽著黛玉凄慘的話,水溶就像是一頭發(fā)怒的獅子,“我相信人定勝天,我要戰(zhàn)勝這天!”
望著有些癡狂了的水溶,黛玉只是暗暗苦笑,水溶現(xiàn)在只不過是一個皇子,他又怎么能夠做到這些呢?
什么人定勝天的話,她不信。要是人真的能勝天,為什么自己的父母雙親,任憑自己怎么樣呼喚,都被無情的病魔奪走了生命?任憑自己哭啞了嗓子,哭紅了雙眼,他們都不能張開眼睛再看自己一眼?
兩行清淚沿著黛玉的臉頰緩緩流下,水溶的話太遙遠(yuǎn),在她看來,就像是一個神話一樣,只是夢里時分的美好愿望罷了。
水溶憐惜地用指腹輕柔地拭去了黛玉腮上的淚,終于攬她入懷,盡情地呼喚著:“玉兒,你不信我的話嗎?”
黛玉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了,笑道:“信,我當(dāng)然信。”
水溶無言,苦笑著把頭依在她的肩上。兩個人就這樣交頸而立,直到那輪月亮慢慢地隱在了云層的后頭。
黛玉依偎在水溶的懷里,暗想:此生能有一個人這么對自己,自己死也滿足了。就當(dāng)是一個念想吧,有生之年回憶起來,還能感受到這人間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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