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水從紫陌那離開后并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直接讓十一推著他去紫家最北邊的院子去。
八月十五，月光皎潔，原本是一個非常熱鬧的中秋節，但是由于紫家家主紫陌下令這一天不準慶祝，所有人在戊時就不準再踏出房門半步，若抓住了一律嚴懲不貸，除了家主身邊的人例外，而此時已經戊時了，所以紫家一片寂靜，靜的有點可怕，連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蟲鳴在這個夜晚都被渲染的十分的詭異。
“十一，你跟了我多久了？”
走了良久之后蘇易水突然間問了身后的人一句，十一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給問的不知所錯了，臉上滿是錯愕和不解，扶著輪椅的手也不禁握緊了一分。
雖然蘇易水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身體瞬間的變化還是感受到了。
“我只是問問。”
十一聽完這句話，才意識到自己瞬間的失態，趕緊回道。
“已經將近十年了，主子。”
“是??！已經將近十年了，的確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了?！?/p>
蘇易水看著北方的天空，眼神充滿了眷戀和痛苦。渾身流露出一種獨自在煉獄中漫步的流放者所擁有的滄桑和肅殺。
“主子不要再想了，那些都過去了?！?/p>
十一看見主子這樣，心里也跟著難受起來了。
十一永遠記得他和蘇易水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就是那個少年的出現才讓自己重見天日，堂堂正正的站在世人面前。
那時，十一還是一個殺手，而且還是被上頭派去殺蘇易水的殺手。那天，那個少年被他們逼上了懸崖，卻始終不肯扔下那具早已死絕了的女尸。
一個勁的喊著：“母妃，你快點起來，快點起來，阿易再也不調皮了，你快點起來，快點……”
那會少年才九歲，僅僅九歲??！即便是在生死關頭仍然抱著自己娘親的尸體不肯放開。他的護衛也在保護他的時候被自己和同伴殺死了，就剩他和一地的尸體了。
其實，當時他本可以一下子結束少年的生命的，但是在那一瞬間他猶豫了。曾經他也像少年這么無助過，也像他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至親死在自己的面前，卻無能為力。為報家仇最后他才走上了這條殺手之路，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卻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
眼前的少年跟曾經的自己太像了，只不過自己那會用靈器掩藏了氣息躲在水缸里，逃過了一劫，而這個少年的性命就直接掌握在自己手中。
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少年突然間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用血液在空中畫了一個古老的字符，接著少年的額頭上就出現了一個十一重來沒見過的圖騰，圖騰充斥著一種來自遠古的氣息。十一一下子有種臣服的感覺，雙膝不由得跪了下來。
瞬間，少年身上的氣勢一下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像一把出鞘的寶劍。
少年只是揮了揮手就將他身后的同伴全部殺死了，尸骨無存。十一本來以為自己今天死定了，已經抱好了赴死的準備，但是少年的行為卻大大地出乎自己的意料。
“何苦如此呢？”少年沒有對他下殺手只是輕輕的對他說道，“從今以后你就跟著我吧！你可愿意？”
“屬下愿意?！?/p>
十一剛答應少年就暈倒了，當少年醒后卻不記得之前的那一幕了，雖然剛開始對他有點抗拒，但后來還是慢慢接受了他。畢竟，她與他母妃的死沒有關系。
后來他就順理成章的跟著少年了，這一跟就快十年了。但到今天為止他還是不明白他那句“何苦如此”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沒問，蘇易水也沒告訴他，他相信即使自己問了蘇易水也不知道原因。
雖然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么就答應，但是他不后悔。
“十一，你能忘記你的家仇嗎？”
蘇易水沒有正面回答十一，只是反問了一句。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但是主子與我不同，您是要飛升的，不宜制造太多的殺戮，而十一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再也洗不凈了?！?/p>
“成魔又如何呢？”蘇易水沒有理會十一的勸說，只是用很平靜的語氣說了一句其他人都無法接受的話。
“主子……”
“你不必再說了，有些事作為一個局外人是永遠都無法理解的?！?/p>
跟了蘇易水將近十年十一早就知道了他的性格，一旦決定了就不會輕易改變。所以十一也沒有在說什么了，因為在他的世界里他只是局外人，就像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只是一個局外人一樣。他不懂自己的執著，自己也同樣不懂他的堅持。
世間很多時候很多事就是如此，我們即使站在對方的角度也看不見對方所看到的風景，因為我們始終不是對方。即便是相同的風景不同的人看感受也不同，何況從剛開始我們所看到的就是不同呢？
接著一路上兩個人都是靜靜的，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些什么。
不久，他們就看見北邊有些許燭光，快到了。
“十一，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p>
“主子，您這樣做太危險了，誰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若她……”
十一聽見他的話后立刻急著反駁。
“我早就不是十年前的少年了，這點，你懂的?！?/p>
“我知道了?！?/p>
是??！如今的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少年了，現在就算自己對上他也沒有絲毫勝算。雖然明知到如此，但不知為何聽見他這么說心里一瞬間有種無法言說的悲傷。
“十一，你已經跟了我這么久了，我不希望你像母妃一樣也離開我?！?/p>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現在，我只剩你了?！?/p>
蘇易水知道十一誤會了自己，不希望他胡思亂想，所以開口解釋了一下。
“可是……”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十一本來還想說什么的，但是卻被蘇易水打斷了。
“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受傷的，她在厲害，也還沒成長起來，傷害不了我，但是并不保證她無法傷害到你。”
“那好吧！不過我要在這等你?！?/p>
蘇易水知道他固執所以只好答應了。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對方不會受傷，自己只會成為對方的累贅，但還是忍不住想和對方一起面對，這就是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