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頓了下,簫玦緩了一口氣,伴著撕裂般的疼痛,干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對本王下了什么藥?”
不要問簫玦如何知曉,自己著了司墨的道。要知道,昨日他正欲入睡,司墨突然急急的找上門來,還沒來得及說上兩句話,自己就已經不省人事,如今再次醒過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般,著實詭異……
若說不是司墨動了什么手腳,只怕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更何況本就和司墨八字不合的簫玦呢?
只是,簫玦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目光深沉復雜,他昏迷期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司墨慢條斯理的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墨發輕揚,半垂了頭,一只手把玩著腰間的紅色墜子,淺紫色的長袍襯著泄入房間的陽光,點點閃爍。
敵不動,我不動。
二人對戰,比的就是誰更有耐力一些。
簫玦自然深諳此道,于是只是強自撐起身體,靠在床上,經過一夜而顯得憔悴異常的面色沉靜,丹鳳眼瞇了瞇,養起身神來。
一時間,整個廂房中唯有兩道平仄起伏迥異的呼吸聲。
“玦王,墨可助你!”許久,終是司墨打破了一室沉寂,微靡的聲線帶著堅定,透著不容退讓執拗。
閉目養神的簫玦一愣,有些愕然的抬眸看向認真看向自己的人,聽到這一句話,本來心喜,畢竟司墨師承遲未闕,青出于藍勝于藍,若能得他相助,必然如虎添翼。只是,心頭悶悶,總覺得,這下一句條件會有讓自己陷入死局的危險。
見簫玦一直不語,一雙眼睛中透著驚疑不定,司墨云淡風輕的笑了笑,淺淺勾了勾唇,繼而開口道:“墨雖有條件,然不危及鳳朝社稷,不禍及百姓蒼生,更不會求名求利,畢竟……”
頓了下,司墨如同看見自己心愛玩具的孩子,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笑容干凈明朗,只是明晃晃的耀人眼,狹長的桃花眼中更是蘊藏著滿滿的期盼,偏了偏頭,繼續道:“畢竟,墨的壽命不過短短二十五年。”
聽此,簫玦不知怎的,突然涌出一股不屬于自己的心酸,丹鳳眼斂了斂,微白的雙唇蠕動,道:“既然不求名不求利,本王縱然以后身登大寶,只怕也無法滿足。”
這是一句推脫之詞,但又是一句大實話,除了名利之外,其他許多世間之事,縱然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無法掌控。
司墨聞言,狹長的桃花眼愈發亮了幾分,繼續道:“此言差矣,墨所求之事,只是玦王一個承諾罷了。”
承諾?
簫玦有些恍惚,不知是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還是怎得,只覺得整個人頭腦實在是有些混亂,心頭那不安也越發深重幾分。
一諾千金,好像好像自己什么時候聽過這句話,可又被自己拋開了,像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被自己隨手丟棄之后,卻怎么又找不回來,徒增感慨和傷懷。
“且,說來聽聽。”
司墨微微一笑,優雅起身,道:“為表示誠意,墨愿在助玦王成事之后,再說出此諾為何。只是,此刻,墨想要確認,玦王如此一問,是同意了墨的口頭之約,還是……”
話音拖長,司墨笑容溫潤,精致漂亮的五官透著篤定,讓本來就心生猶疑的簫玦眉頭蹙緊。
只是,若是能得到司墨相助,若是能得到司墨身后的許嬤嬤相助,天下又舍他其誰?
但,但……
這一刻,呼吸綿長悠久,格外安靜。
一刻鐘。
兩刻鐘。
半個時辰后,簫玦一直開口了,本來憔悴不堪的人瞬間好似站在金龍大殿的天子,氣勢十足,縱然是干啞的聲線也無法阻擋。
“允!”
剎那間,司墨的笑容猶如百花綻放,亮了整個廂房,狹長的桃花眼更是讓人錯覺看見了那桃花怒放的妍麗姿態。
“臣,謝恩。”極其恭敬的一個揖,九十度剛好。
而后,司墨轉身離開,步履堅定而輕松,一直掩在袖袍下的手終于松開,不著痕跡的在袖子上細細的擦開汗跡。
這一刻,看著司墨離開的背影,簫玦心頭突緊,一時間,竟然忍不住急咳起來,有一種悶痛,從此刻開始,縈繞心間。
多年后,清絕帝會坐在龍椅之上,一遍又一遍的想,當初如果再謹慎些,當初如果再遲疑些,當初當初如果不曾答應,是不是他的身邊就會多一個她?
哪怕是強來的……
&
九月初三,焰王失職,捉拿廢棄三皇子不力,剝去王爺頭銜,以儆效尤。
九月初四,太子一行人,再次查獲遲家違反鐵證,人證物證俱在,金殿皇帝大怒,下旨,滅九族!
九月初六,午門行刑。
彼時天色新晴,可謂秋高氣爽,然周遭的百姓卻是鼓噪不安,人群中更是紛紛傳言著遲尚書冤枉的傳言,一眾等待的女兒心更是絞碎了繡帕,淚眼朦朧。
遲未闕跪著,面容蒼白,雙唇因著缺水而干涸,隱隱滲著血跡,然卻雙目清明,不怒亦不懼。
早在選擇站在玦王的隊伍中,就料到過今日,畢竟古來皇子之爭鮮有不流血淚的。只是,這么搭上了自己的九族,實在是,愧疚……
幸好,幸好不曾求娶到她。
想到這,不知怎的,遲未闕雙目竟然一瞪,而后欣喜而又寬慰的看向那人群中的身影。
依舊是素衣長裙,依舊是不施粉黛,依舊是清秀如初,依舊……依舊是那雙淡漠的好似整個世界不過云煙,所有人皆是螻蟻,無悲無喜。
只是,心卻砰砰的跳著,歡快的似乎想要在臨死之前奏出最為華美的樂章。
許清歌挑了挑眉,淡漠的雙眸輕飄飄的飄過,有些奇怪那跪著似乎興奮的不太對勁的人,疑惑漸生。
唔,這人如此歡喜,難不成就那么篤定能上天堂?
唔,既然如此,老身是救還是不救?
這邊許清歌和遲未闕亮亮對視,各自想法翩翩,殊不知暗處的司墨咬牙,遲未央則跺腳。
可惡,都這般了,還要勾引嬤嬤!
許嬤嬤怎么回事,怎么都死事到臨頭了,還要見死不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