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未闕的意思,簫玦自然明白,然而,就像是明明被束縛住了的猛虎,偏生要不認命或者是不甘心的掙扎一二,哪怕,早已知曉最后的結果。
“未闕,你……可曾喜歡過一個女人?”簫玦移開了視線,遙遙望著那不可見的起伏的青山,好似在看到了那江山如畫,卻依舊填補不了心頭的空缺,“她,不漂亮,不溫柔,甚至……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是,她可能不好,但是,總是就那么擱在心里,然后刻出不可磨滅的影像。讓你,想要抓住,又怕重了;想要放手,又松不開;想要卻又惶恐,想不要卻又……”
遲未闕倏地開口打斷道,面色沉靜如同海水,任誰也不知其中幾番波濤,一句一句吐出:“這是一種毒。圣上,南疆有一種花,開的極美,然只可遠觀,若是食用,少量是一種麻痹的良藥,過量則……就是一種毒!讓人戒不掉的毒!食用者會一點點耗盡生命,到最后,人死燈枯?!?/p>
“未闕所言,俱可信。然,朕已經動了情,入了骨,只怕,縱然殯天,也難剜除這顆心來!”這句話,斬釘截鐵,讓人不自覺的心生痛意。
有一種情,至死方休。有一種愛,不死不休!而他卻覺得,這還沒能抓住的、不可得的情愛,卻已經除了剜心外,別無他選!
遲未闕一愣,眼眸深處那似乎早已過去的情緒又倏地翻滾起來,攪得他心口悶悶的開始痛。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清秀的不似人的女子,還有那雙神秘而又淡漠的雙眸,讓人入了心,卻抓不住的風。
動了情,入了骨?
他早就深入骨髓,但是卻只能隔岸觀看,只因,早已經沒了資格。又或者,他就是這么一個認命的人,哪怕骨子里再拗,終究還是認命……
人就是這樣,自己得不到,就希望同在掙扎的好友能一償所愿,是以,遲未闕暗忖著日后定要幫著圣上定下這女子,畢竟緣分這件事情,本就可遇不可求,于是開口詢問道:“圣上,既然如此,不知這位幸運的姑娘是哪家千金?”
“千金?”簫玦嗤笑一口,丹鳳眼中流露出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情緒,不緊不慢的說道,“朕倒是希望她是哪家的千金,只是……只怕是千金之家,若是養了她這么一個性子的女人,會以頭搶地愧對祖宗?!?/p>
許清歌,許了人家就遭拋棄,然后進了王府勾引主子又遭懲治,最后家都不要了,就這么一本心思的占著暗哨的坑,然后做著奶娘的工作……
如今,更是不走尋常路線,雖然不知哪里下了黑手,倒騰了簫焰和秦鸞的婚事,但是簫玦篤信,那樁震驚整個京都的搶婚事件,定然是許清歌的杰作。還有不久前,天天光臨御書房,不為其他,就為了看那些世家千金的宗卷,嘀咕著選個好媳婦……近幾日又……
腦中的回憶一卡,簫玦想起昨日和今日許清歌和司墨二人成雙入對,不禁心生憤憤,對司墨又是嫉妒又是惱恨,憑什么獨占了清歌那么多年,如今還無恥的想要占一輩子!哼,最可恨的是,只怕是還某日雙腿一蹬,讓清歌白白背上一個“寡婦”的名聲……
不得不說,簫玦,此刻你真的想多了……
“圣上,莫不是此女子,乃江湖之人?”見著清絕帝一副變幻莫測的神態,遲未闕不得不配合的大腦拋錨,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竟然引得堂堂帝王這般,這般……不正常。
好一會,簫玦才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眉眼間全是迷人的溫柔靜靜流淌,微揚的唇角沁著悠悠笑靨,緩緩道:“許氏,清歌?!?/p>
“許清歌?”聲音一啞,而后仿若被誰挑起了弦,“錚錚”乍然入耳,“許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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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冬天總是過得太快,許嬤嬤只覺得才靠在這老舊的床邊,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一番,這夜幕便一點點落了下來,幾顆清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在天際遙遙望著,隔著誰也弄不清的距離。
不知不覺的,許清歌已經站在了半開的窗前,眼光描過那紅紙剪出的吉祥字樣,搖曳的昏黃燭光下,形成一個若隱若現的暗影。夜風呼呼,明明是沁骨的冷,卻偏生心底洋溢著融融暖意。
“嬤嬤,”突地,身后一直沉默的司墨開了口,半垂的眸投射這美麗的弧線,低聲道,“今日可開心?”
許清歌側了側身,擋住了穿窗而來的夜風,看了眼衣衫單薄的司墨,不禁蹙了蹙了眉,卻抿了唇,不語。
狹長的桃花眼閃了閃,點點光芒而后一點點沉寂下去,司墨歪了歪頭,似乎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嬤嬤,小墨很開心。今天,昨天,前天,小墨都很開心。其實……”
聲音一頓,背著光而站的司墨,讓許清歌一時間好似被那重重暗影遮擋住了什么,竟然無法看清此刻那人的面容,更猜測不到半點心思,只覺得,好似……好似會有什么東西,會從今日開始,翻出新的記憶……
又或者,許清歌動了動腳,在奔走和不奔走之間稍稍掙扎了下,暗忖,莫不是什么東東將由無數的量變之后,在今日之后到達質變?
倏地,司墨好似終于不想繼續沉默,似乎想要破釜沉舟般,抬首間一雙狹長的桃花眼亮的驚人。
許清歌只覺得,自己的那本來就有點蹦跶的心,突地又迅速跳了跳,好似聞到了香氣的好吃小鹿,“砰砰砰砰”的,讓她不自覺的想要退縮。
“清歌,”軟綿綿的調子,好似在舌尖打了一個轉兒,而后在唇畔間綻放出的花朵,“清歌。”
許清歌只覺得,現在自己的心也不跳了,只是,不明不白的酥了半邊身子,那強自站立的雙腿,此刻僵直僵直的,好似木頭。
“清歌,惟愿一生清吟歌一曲,就此攜手不負醉韶華!”
許清歌突然覺得,腦門被敲了,嘴角一抽,有種想要撞墻的沖動,司墨司墨,你丫的究竟想要說些什么……
“叮叮?!?,清越的聲音響起,司墨雙手拿著一雙筷子,飛快的敲著不知何時放置在地面的幾個半碗水的瓷碗,“叮叮?!保p快的好似鳥兒飛過山嶺,溪水潺潺過碧石。
“砰——”一聲響亮的炮竹聲,緊接著天邊一亮,照亮了二人突然對上的眼眸。
“嬤嬤。清歌,我喜歡你,我愛你……”十七歲的少年,在倏爾升起的煙花下,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