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外圍,一高品階官服的中年男子正負手站立在大門之外。
路邊是幾個轎夫坐在路邊歇涼。
高大的林蔭樹下,一片夏蟲鳴叫。天空時而傳來大雁的啼鳴。風中繾綣著樹葉在空中搖蕩。夏花蕩了一地。
守衛的幾個將士,見識過這位高官中年男子,紛紛向他行禮。
其間那錦緞華衣下轎而立的二十歲左右的少婦,映入守衛眼簾。
中年男子回首正對女子的一笑。
女子微微一笑,而過其中。
一閃而過的微笑,頻頻揭示了所謂的雍容華貴。
只見女子端正的儀態,得體的向中年男子行禮,道:“霍將軍。”
中年男子亦是回禮道:“長公主殿下。”
這樣的場景,似乎難以打破。
中途的美景,如畫中的點綴,在樹林中搖曳的枝葉款款下落。
“長公主這是要去哪里?”鄂邑長公主身后的霍光明明知道她要去哪里,偏得就這么一問。
想來鄂邑長公主也是非常討厭霍光之人,但凡霍光問起之事,定是一冷笑而過。
這回鄂邑長公主卻道:“霍將軍管的該是陛下才是。”
言外之意便是,霍將軍只是受先帝命令管陛下,管朝政。卻斷然管不到本公主頭上。
霍光被鄂邑長公主這一句,咽得說不出話來。
身邊的近侍也曉得這位長公主是皇帝唯一的親姊姊,說到底她和霍光都是不可得罪的主兒。與其幫一方,不如坐山觀虎斗。
“長公主殿下說這話就見外了。老臣只是想問問長公主殿下可是來找陛下的?”霍光寂靜的回答了鄂邑長公主的刁難。
而此刻鄂邑長公主回過神來,道:“霍將軍有所不知,本宮不是來找陛下的。本宮是來這兒游山玩水的。霍將軍可曾記得這上林苑,為何而修?”
這上林苑為何而修?
鄂邑長公主這一問,徹底將霍光匡進了自己的條律中。
這原是宮中秘聞,鄂邑長公主又自小生長在宮廷自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
武帝幼年時期曾經遇到過一場災事,在那場災事中結識了一位小女孩。那女子卻是一心向往江湖的性子。雖生得貌美如花,著實一副好相貌。加之才貌雙全牽扯出了不少王孫公子仰慕。
武帝總想留住什么卻什么也留不住。之前他定位的人生目標是怎樣做一個萬人之上,坐享千乘的君王。漸漸的忽略的身邊的人,他以為只要是君王就能得到所有。所有是什么?這世間太多人不了解所有這個詞的概念。
后來,他也找不到她。
只聽說她喜歡山水,喜歡江湖。又看到司馬相如的那篇賦文。頓時起了心思。眾人都說金屋藏嬌,可是鄂邑長公主知道。宮廷里的計策,算不得有多真。
停了半響,霍光問道:“可有什么典故?”
鄂邑長公主笑道:“陳后自有金屋藏嬌,上林自有山水藏心。世事皆活,世事皆死。死也活,活也死。霍將軍以為如何?”
霍光本就讀書不多,被鄂邑長公主這么一繞。全然不知到底說了何事。只將死活二字聽得真切。到底是錯過了許多事情。
由來已久的長門賦,不過成就的是韶華就身死的陳后。
青春不再主隨客流。韶華易逝身亦陷巫蠱的衛氏子夫。
可笑,可悲,可嘆,可哀,可憐。
鄂邑長公主不僅說的是上林苑,更是將霍光的所謂身世背景全都說了一遍。只是霍光聽不懂,而且非常不懂。
霍光依舊笑道:“長公主殿下想來便是之前說的,山水藏心了?”
霍光只能這樣理解鄂邑長公主的話。
不懂就是不懂,就算他說再多也還是不懂。
鄂邑長公主撲哧一笑,道:“霍將軍真有意思。”
有意思就是不懂意思,霍光平日老被人說成是頑固。這回有人說他有意思,他以為是夸他的話,回禮連連,
鄂邑長公主再也忍不住,朝霍光一拜道:“霍將軍免禮,本宮現行一步。”話語之間仍有跳躍,饒是苦了長公主的憋氣。
霍光見鄂邑長公主離去,便又開始訓起劉弗陵來。
劉弗陵一來上林苑便吩咐侍從不得說起自己的去處給任何人。若是有事,也需報告。霍光權傾朝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而皇帝才是正主,這些人明顯就是皇帝的親信。怎得也不肯說出劉弗陵的下落。只是一味的敷衍。
霍光一籌莫展,忽然身后傳來一陣急呼:“不好了,不好了,長公主殿下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