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的一切都像是陌生的。云陽一路小跑,原本所有的寄托最終都幻化成無可能。也許正是如此才有得這宮殿的真名。
宮女們看著這位昔日得寵的云夫人,忽然想到了當年的李夫人。
李夫人那日對李延年的一句話成了整個漢宮的忌諱:“夫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愛弛澤恩絕。”
他們想,這云夫人不過十幾歲,這是青春正好。怎么會失寵?不過帝王的心思哪里是他們能夠猜度的。轉過幾個宮殿,云陽再也跑不動了。她呆呆地望著佇立著的宮墻,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
這十幾年的時光到底是過來了。
不知什么時候她長大了。她發(fā)現(xiàn)這座宮殿其實沒有想象中的孤冷。可是回過頭來,她發(fā)現(xiàn),其實孤冷不是宮殿,而是人心。
她明白了,為何有人說宮廷不是好地方。
宮廷里沒有人情,所謂的人情都是建立在被人欺凌的基礎上的。他還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而她卻不能。因為她選擇了一次,一次錯誤的人生。
最終云陽的眼中始終沒掉過一滴眼淚。她想,這下明白了以后就不會痛得更深。這也許是一件好事。
以至于那時候聽見梨夫人兩個字,云陽愣是一句話也沒回。有時候想到劉弗陵她也沒了之前的那種感覺。
她站在建章宮里,憑欄望去未央宮的龐大盡收眼底。當年也有這么一個女子,站在建章宮的高臺之上,掌握了自己的人生。云陽的童年大部分是在這座宮殿度過。很長時候她都是邊看著竹簡記載的過往,數(shù)著天上的繁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她甚至忘了自己身處何方,為何會在此處。
云陽的手輕輕捧起一卷竹簡,慢慢地撫摸上竹簡上的字。那本竹簡是當年她初次學字時刻的。那時候劉弗陵抓著她的手,告訴她該怎么拿小刀刻字?,F(xiàn)下想來無比懷念當初的無邪。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初那歪歪扭扭的刻字技術逐漸成熟。也正是他們感情慢慢消亡的時候。
“什么時辰了?!痹脐柼痤^對身邊的侍女道。
侍女靜靜地立在一旁,聽見云陽問:“娘娘已經(jīng)三更了?!?/p>
云陽看著眼前的燭火,笑了。她道:“這一定是個美好的夜晚?!?/p>
白天她聽說劉弗陵為了討新納的梨夫人歡心,特地叫人從外地運了一車花回來。朝堂上明擺著霍光反對梨夫人,劉弗陵卻置若罔聞。劉弗陵甚至說了一句,從未說過的話:“朕之愛妾,焉用臣禮?”
那花是曇花,有人告訴云陽。曇花,一個夜晚開放的花。有人說曇花一現(xiàn),晚間開的曇花,花開一瞬,瞬間閉合。很多時候就是那樣的一現(xiàn),吸引得更多人去觀看。
“娘娘是不是該睡了?晁大人那邊派人過來問您是不是需要幫忙。”侍女低著頭問。
幫忙?晁為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這個時候需要幫什么忙?難道是要將她帶離皇宮?還是找劉弗陵理論。這些話題都能構成問題。
云陽語氣平淡:“你對晁大人說,本宮不需要什么幫忙。有心自然有心,無心自是無心。心有無并非幫持所能擁有。既是如此何必執(zhí)著。”
侍女答諾。而此刻的云陽漸漸的陷入回憶。
翌日,晁為居然請進宮來。
云陽見到晁為頗為驚訝。她一直看著晁為,沒說一句話。
晁為首先說道:“云夫人幾日沒見,還是這么淡然,看得晁為都覺得還是像當初一樣?!?/p>
云陽笑道:“為哥哥這是要跟云陽客氣了么?叫云陽云夫人是想和云陽劃清界限?為哥哥與其擔心陛下寵愛誰,不如擔心擔心自己。云陽就是如此想,才不至于如為哥哥那般緊張?!闭媸菦]心沒肺,晁為心里這般想,云陽怎么能這樣想。劉弗陵不是一直說他喜歡云陽么?看看云陽這樣子,感覺對劉弗陵失望有沒有任何情緒。這就是劉弗陵需要類型的后妃吧。只是晁為一直將云陽放在自己心里的第一位置,從不許有人欺負她。此次進宮便是問云陽要不要離開。
晁為道:“你要不要離宮?!?/p>
云陽道:“離宮?去哪里。陛下怎么辦?”
晁為怒道:“怎么辦?你現(xiàn)在還擔心陛下怎么辦做什么?他的行為已經(jīng)引得朝堂上的大臣非議了。當初他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怎么說的?現(xiàn)在他是怎么做的?”
云陽依舊淡淡地,她甚至沒看晁為一眼:“我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