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星辰滿天,今晨的天氣卻沒有陽光。天陰著,有點像眾人低沉的情緒。
一大早,皇甫清清就與獨孤狐等人來到了南宮王府。互相打了招呼,往日禮貌地笑里多了一些緊張與憂心。
今天,皇甫清清帶上的是若冰、似焰。只因她想著他們的武功高,或許會有作用。當然,她自己也清楚這只是自我解壓的做法而已。
眾人進了大廳,竟見著南宮岑陽在此等候,微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
“府里已備下早膳,有什么事都等吃了飯再說?!蹦蠈m岑陽在輪椅上坐著,溫和的說。
他料想這幾人會來的早,或許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即使吃了,怕是也沒吃好。眼神不由得的就看向皇甫清清。那個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皇甫清清的眼神一下子也放到了他身上。今日的他,打扮的很清爽。一身底色寶藍淺綴金紋錦衣,除腰間一塊羊脂玉外別無他物??雌饋砭癫诲e,只要忽視他那略白的臉色。
并沒有推辭,幾人在南宮府用了早膳。
吃飯間靜寂無聲。這本是良好的餐桌禮儀,只是皇甫清清卻有些堵心。就在她燥火直冒,忍不住想提前離席的時候早飯才算結束。
而這期間,南宮岑陽只在一邊認真的品著茶,眼神偶爾才往桌上飄去。
這是獨孤狐的要求,治療前他不能進食?;矢η迩灏迪脒@就與現代手術前要禁食一樣。
飯后,書房內。
獨孤狐看著跟著他的一眾人,道:“治療期間我不能有人打攪,所以還望你們在外等候。我會盡力。”
皇甫清清下意識的啟唇,終是沒有說什么。
沒辦法,縱然她很想進去,可這是她的薄弱環節,她幫不上什么忙。她也怕她看著他受苦會受不了,亂了心緒,到時反倒影響了獨孤狐。
這種時候當然沒有人反對,一切以對岑陽好為主。
看著南宮岑陽深深的眼神,看著獨孤狐背著南宮岑陽進入密室,看著密室的門緩緩關上?;矢η迩逡恢睕]動,眼神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
心緒泛濫成災,卻找不到頭。這一刻,終有些茫然。
‘我不求上帝,也不求佛祖。我只在這里,等你?!矢η迩鍍刃牡袜?。
好一會沒人說話,還是南宮華打破了沉默,“一時半會陽兒也出不來,你們可以隨處走走。”
說完他就率先離開。若不是他的腳步有些混亂,誰能看出他在乎著里面的人?
東方康煌看了看呆著的皇甫清清,又看了看眼神不離皇甫清清的軒轅希,最終走到了若冰面前。
“若冰是吧?來,和小爺練練手?!?/p>
他可記得當初若冰救他們的場景。那么華麗的秒殺那么多人,能力相當的強悍。這種自己完全幫不上忙,感覺全身蓄滿了力氣而沒有地方可以發泄的時候,找一個能力強悍的對手過過招絕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當然,這是在被虐之前的樂觀想法……
若冰紋絲不動,如一根電線桿站在皇甫清清后三步處。
東方康煌認識到應該找皇甫清清說,于是轉向皇甫清清,正要開口,皇甫清清眼睫微閃,若冰擰著東方康煌一瞬間消失。
“你……”屋里只殘留著東方康煌的一個破音。
屋頂的似焰幸災樂禍,若冰可是不知道手下留情為何物的,這世道怎么還有人喜歡被揍呢?
看著皇甫清清一直站著,不說話,軒轅希內心一陣疼痛。
他不是一個好人,自小在皇宮的經歷讓他學會了武裝自己,學會了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會正真的放下所有的黑暗,做最純良的他。
也許是貪心不足,他不想永遠都只被她當做弟弟,她想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站在他身邊。所以,對南宮岑陽,他一直是嫉妒著并討厭著的。不可否認,在那夜,初得他或許活不長的消息時,他內心是高興的。
也許,沒了南宮岑陽,他就有了機會。
可是,此刻,見著她這樣,他忽然就恨起自己來。她沒有流淚,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里,可就是如此,他好像就可以體會她內心的痛。因為,他同樣痛著。
他從不信佛,在這一刻他卻有了向佛祈禱的想法,想去為那個他一直嫉妒著、討厭著的人祈禱,愿他能好好的活下去。那樣,雖然他所有的期望又將被打入深淵,至少,她會笑。
按下心里的波動,軒轅希輕輕的拉皇甫清清的衣袖,“清清姐姐,站著累,去那邊坐著吧。他,會沒事的?!?/p>
就算不想承認,他也得說,南宮岑陽的確是將清清放在心上的。竟然他那么愛你,定舍不得你難過的,舍不得,就一定忍得下所有的痛苦。
皇甫清清偏頭看著軒轅希,他眼里的關心她看的分明。
見他臉色并不好,皇甫清清微嘆口氣,伸手,似乎想拍他的頭,終是落在了他的肩上,不知不覺中,他都比自己高了,“你呀,光說我,你的身體還沒好,哪能每天這么跑,該靜養才是。”
說著又為他把了把脈,眉間微蹙,走到書桌邊寫下一張藥方,“丁一,帶?;首尤バ菹?,讓人細心熬藥?!?/p>
軒轅希無奈中帶點歡喜,他喜歡她關心自己的樣子,可是又不想離開。
皇甫清清見他不動,立馬就近的坐在了椅子上,“那,我坐下休息了,你也該去休息了吧。”語氣就像是在哄小孩。
眼某微暗,卻還是揚起了滿意的笑,軒轅希乖乖的跟著丁一走了出去。
看著他們倆出去的背影,皇甫清清素手撐額,“我想一個人待在這里?!?/p>
下一刻,丁二等人全數退出,貼心的關上了房門,在門外守著。
丁二暗想,清清郡主或許是想哭了吧,不想被他們看見才打發他們出去。這也不枉主子對她一心一意,時時念著了。
屋內,皇甫清清揚起的嘴角漸漸平展。盯著密室的門看了半晌,而后慢慢的闔上雙眼。心里計量起來。
眼下,最好的結果就是在獨孤狐找到辦法之前岑陽還可以撐兩三年。這結果,看起來有些無望,卻也有很多希望?;矢η迩逍睦飯孕胚@次一定可以達到最好的結果。
兩三年,她可以去學習、嘗試很多不同的辦法,但前提是,她要在他身邊??伤膽B度……
忽然,皇甫清清笑了下。管他什么態度,管他什么結果,這次,她要專制一次。
想著又嘟了嘟嘴,那人,怎么可以有退縮的想法?真的是,哎,還是恨不起來。
時間緩緩流過。皇甫清清在完顏笑安慰下吃掉了感覺不出味口的午飯,又繼續坐著,直到天色漸暗。
就在皇甫清清笑著決定好了下面的一系列行動,就在南宮華恨著擬定了多套對付軒轅蒼的方案,就在東方康煌哭著被若冰打著鼻青臉腫,就在似焰無聊的想著南宮岑陽的病好或壞會產生哪些種不同的影響后,眾人又重新聚集在書房的時候,密室的門開了。
獨孤狐滿臉疲憊,眼里有些沉重,有些愧疚,“抱歉,結果沒有我想像的好。小王爺,或許只能撐一年。”
所有人都沉了臉,墜了心,只有皇甫清清還帶著淺笑。
一年,也還是有希望的。沒什么好失望的,反正,她都已經想好了。
當夜,皇甫清清回到皇甫將軍府,召集了除外出打戰的父親和四哥以及逃婚的二哥以外的所有家人。將南宮岑陽的病情沒有保留的告訴他們。然后當著大家的面跪下。說了她做的決定。
那一夜,皇甫將軍府眾人內心掙扎無比,屋內的燭火長久不熄,那跪著的人長久不起,最后,所有的人全部妥協在她的堅持之下。憐惜且感嘆著。
也是那一夜,醒來的南宮岑陽,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著他的雙親說了請求的話,或心疼或不舍,那個面上溫和內里桀驁的王爺和那個常帶著笑的王妃終是妥協。
那一夜,誰抱著飄渺的希望久久不眠;那一夜,誰受著刻骨的疼輾轉反側。
那一夜,戰亂突起,平靜的局面被打破,戰場的狠戾無情漸入人心。
那一夜,漂泊在外的游子毅然放棄了擺在面前的實現夢想的旅程,決然返航。
“喂喂,你干嘛呢?誰準你下令返航的?我要繼續航行!”一身粗布衣,將頭發簡單的全部束起的女子從船艙沖到甲板對著甲板上的男子怒吼。
真是太過分了,這么大的決定竟然都不和她說一聲。
經過幾個月,面容曬得有些黝黑的皇甫清揚聽到聲音轉身,并沒有因女子的大吼而有不悅,“慕媛,我心不安。其實,我這次出門也是很莽撞的,這不是我該出來的時候?,F在,我一定要回去?!?/p>
見他這么說,化名為慕媛的慕容媛也不再追究,只嘟嚷道:“還真沒覺得你這么戀家。黃楊,你……以后還會出海嗎?”
黃楊,皇甫清揚的化名。
見一貫豪放的女子這么扭捏,皇甫清揚大笑,“那是當然的,下一次,定會走的很遠?!?/p>
慕媛愣愣的盯著皇甫清揚笑的灑脫的樣子,皇甫清揚捕捉到這點,抬起手,準備摸下那呆呆的臉,卻在半空停下,收回手。
他記起,他還有個娘親定下的未婚妻。
不去看慕媛的表情,皇甫清揚往艙內走去,“夜深了,歇息吧。”
慕媛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那一夜,有人春心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