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微微泛著黑的血液浸透了大紅的衣衫,一滴滴的滴落下來,落在土里很快被吸收,徒留點點黑色的印跡。
一身大紅長衫的缺影眼神逐漸的迷蒙,手撐著劍,艱難的走著,他現在已經分辨不出方向了,可是不能停,要一直走一直走。手臂上的傷如今也無法理會。
不知走了多久,在他最后清醒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許多的花花草草,美麗非常。就算置身黑暗中的人也有向往美麗的心吧,那一刻,他突然就覺得放松了,再也堅持不住了,就這么癱軟在那片花田。
就算,這么死去,也算是善終了吧!
在黑暗里掙扎了很久,總覺得受傷的位置的疼痛感一點點放大,讓他忍不住蹙了眉頭,雖然他是殺手,可他也很怕疼。
忽而,冰涼的感覺從額間傳來,同時,他仿佛聞到到了點點花香,那些疼痛,仿佛一下子就不翼而飛了。
睫毛忽顫,他唰的睜開眼。對上的是粗布紗帳,微愣,轉了眼神,那抹如千里深潭、萬丈玄冰的眼神陡然的就撞擊到了他的內心深處。
微微愣了愣,缺影才回過神,眼前的男子身著一身粗布長衫,頭發簡單的用布條挽起,整個人透出一種涼涼的氣息。容貌冷峻,眼神平靜中透出些許涼意。有幾分世外隱士的感覺。
“你救了我?”缺影勉力坐起身來,雖然很明顯他坐起來有幾分困難,眼前的人卻沒有半分幫忙的意思。
他并不覺得奇怪,或許救了他對眼前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吧。他自身也是不喜歡救人的,要知道,他做的事很多時候都是殺人的行當。
他本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無影閣的缺影公子,在江湖上也小有名聲。雖說無影閣主要是搜集情報,不過殺人也是家常便飯。此次他太過輕敵,著了人家的道,不然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會落到要別人救的地步。
那清冷的人——天下第一殺手鬼一,簡單的點頭并不答話。
他是歃血盟的頭號殺手,更是天下第一的殺手。他殺過的人不計其數,手上,哦,或許該說連自己的骨頭里都滲透了別人的血。
他的世界是一面黑暗的,是充滿血腥的??墒?,他也會厭煩那種日子。所以,才有了這個秘密的地方。
草屋、花田、沒有別人,這一切都可以給他暫時的放松。幾年了,這里從沒闖進任何一個人,只要他沒有任務在身,他多半時間都會待在這里,這里,他會覺得很舒服。
可是,今天卻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身受重傷的一個男孩,生的比女孩還漂亮的男孩。
起初,他是動了殺心的,他不想這個地方有別人打擾??墒?,他更不想有人死在這片清凈的土地上。所以,他出手救了他。
看他那無害的樣子,應該不是個麻煩。
哪只這種想法才在腦海里形成,那剛剛醒來的‘無害的人’就綻放了一個大大的小臉,無賴道,“既然你救了我,直到我傷好之前你就負責到底吧?!?/p>
鬼一一愣,繼而全身的冷氣直冒,缺影以為那人會發火,沒想到他只是散了會冷氣就甩袖走了出去。
見他欲走,缺影收了笑意,可憐兮兮道,“我很餓……”
往外走的人腳步沒有半刻的停頓,可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那人卻端了一碗粥進屋。
缺影嬉笑,暗道此人外熱內冷,“謝謝,我都快餓暈了。不知該怎么稱呼?。俊?/p>
鬼一端坐離床甚遠的椅子,眉間少有的微蹙起來看向屋外,是不是該把他拖到外面,到遠一點的地方解決了?
見他不回答,缺影邊吃邊自顧自的說,“你不回答,我就亂喊的啊?!币娔侨诉€是沒反應,缺影說道,“看你像塊冰似的,我就叫你‘若冰’了,怎么樣?若冰!”
鬼一微怔。名字嗎?從有記憶開始,他的名字就是代號,一百七十八、五十三,然后有了稱號,鬼七,然后就是鬼一,最后的鬼一用的最久,不過,也不算他的名字吧。畢竟,如果盟里有人打敗了他,那就不屬于他了。
若冰嗎?鬼一在心里暗念幾遍,在缺影詫異的眼光中微微點頭,“若冰,很好?!边@該是誰也取代不了的吧。他以后或許不會是鬼一,但會一直是若冰。
“誒 ̄你既然同意了?”缺影一時忘了吃東西,忽而一個念頭閃過,“我幫你取了名,你也幫我取個怎么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還可以算是我的再生父母呢。”
若冰沉吟半響,“似焰。”
不論是他那身火紅的衣裳還是他的性格,都有些像火。忽然的,若冰覺得沒殺掉此人是個正確的決定。
接下來的半個月,若冰一直在為這個結論下的對不對而糾結。
自從彼此為對方取名后,兩人之間的交流多了一些,當然,絕大部分的交流都是似焰一個人完成的。
若冰種花,似焰采花;若冰下廚,似焰偷吃;若冰看書,似焰睡覺;若冰打坐,似焰發呆……兩人不知不覺的形影不離起來,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不曾有過的體驗,誰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適應的感覺。
不對,若冰其實是有的,只是在似焰的無敵厚臉皮攻勢下,所有的不適應都變成了習慣。
兩人沒有聊過關于彼此身世的問題,都是明白人,雖然不明說,也知道彼此不是簡單的隱士或是遭遇土匪的書生。都覺得自身的身份不適合說出來,同時也都錯誤的覺得對方其實是生活在光明世界里的人。似焰覺得若冰冷則冷矣,卻更像清高的貴族;若冰覺得,似焰如此松散的性子,多半是個叛逆不羈的大家公子。不是屬于同一世界的人,相遇之時偶然。于是,避開這個話題成了一種默契。
時間飛逝,似焰的傷也慢慢的好了。同時,若冰也接到了新的任務。
兩人一同離開花圃,帶著幾分說不清的不舍瀟灑分開。
一條大道通兩邊,兩人背道而馳,越隔越遠。
五日后,川城首富田家。
似焰隱在暗處,細心觀察著田府布局。他此行的目的讓他有幾分不爽——偷東西。想他風度翩翩的缺影公子怎么能做這種小事?可老女人堅持要他來,說什么田府守衛甚嚴,他來比較適合。
他要偷的東西是一株五彩珊瑚,據說雖及不上七彩珊瑚,但也十分難得。田家家主十分寶貝這珊瑚。
夜深,似焰繞過數名高手,潛入書房。他的武功不是最高的,談藏匿卻是首屈一指。
小心的翻遍架子上的東西,也沒發現什么珊瑚。最后,似焰將目光移上了架子邊緣的雕花,原來有暗道。
手剛剛抬起,架子既然自己慢慢移開了,似焰一愣,下一秒至架子后閃出一個黑衣人,兩人即刻發現對方。
似焰感到從架子后傳來了點點血腥之氣,便明了眼前這人是來殺人的。真是好本領,竟然能不驚動一人便達到目標。
兩人都是聰明人,雖對峙著卻沒真正動手,以免驚擾了外面的護衛。
就在這時刻,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哎呀,老爺怎么今天這么晚了還不回訪歇息啊,妾身可擔心了。”
下一刻,門就被推開。尖叫聲即刻發出,“有刺客……”
似焰下意識的掏掏耳朵,這聲音,真嚇人!
此時對方已經動了,鬼魅般的身手對上趕過來的護衛。而似焰剛準備去對付那些護衛的時候,忽然看見黑衣人腰間的包袱里露出的東西——那是五彩珊瑚!
于是,劍尖微轉,對上黑衣人。
黑衣人側身躲過。于是,一場混戰開始。護衛、黑衣人、似焰各成一派,不需辨別敵我,只管出招。
似焰看著越來越多的護衛,終于承認老女人說的沒錯了。這些護衛,人多,而且不弱,再加上還有一個黑衣人,此次要完成任務,還真是麻煩。
就在他思慮間,那黑衣人抽出了背后的劍。
所有人一愣——寸芒,天下第一殺手鬼一的佩劍!
似焰心里開始叫苦了,要想在第一殺手手里搶東西實在有些麻煩。
于是,等啊等,似焰終于瞅準了一個機會,出其不意的靠近鬼一,抬劍,刺——動作生生的停住。
因為,他對上了那黑衣人面具后的眸子,幽暗冰深,他看了半個月的眸子,絕不會錯。一時間心緒說不出的煩亂起來??v身處殺場,也覺得渾身動不了。
“別愣著!”忽而,似焰被黑衣人一拉,冷冷的聲音就傳入了耳朵。
下面自然的成了二人聯手。費了點功夫安全出了田府。
行至郊外,兩人沉默不語,唯有天地里的蛙鳴不斷的響起。
“你是鬼一?”似焰似有些埋怨的問道。
“是,”若冰毫不隱瞞,“你是缺影公子?”
“是?!?/p>
一時又是半響無話。
“我走了,”若冰說完轉身離去,似焰就呆看著他的背影,明明曾經覺得那么近,此刻覺得那么遠。
走了十來米,若冰停下,見此似焰似有喜意,這喜意來的突如其來,似焰一時沒有去深究。
只見若冰從腰間將包著五彩珊瑚的包袱扔向似焰,“你拿去?!毕乱豢瘫悴灰妬砹松碛?。
徒留似焰呆呆的看著手里的五彩珊瑚,心里亂成一團。
幾日后,若冰提交任務,再次回到花圃。
這是自他與似焰分開后頭一次回來,看著和以前沒什么分別的花圃,若冰卻突地覺得這花圃似乎缺了什么,太單調,太安靜。
抱著這種從未有過的情緒,他推開了草屋的門。很快就發現了床上坐著人。
仍舊是一身紅衣,似焰坐在床上,見了進門的若冰,呆了片刻。
“我喜歡你?!彼蒲婧诹锪锏难劬χ敝钡耐蛉舯f的一點也不猶豫。像是已演練過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