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落飛身離去,晶瑩剔透的心此時千瘡百孔,那一幕幕曾是如此的真實,卻又是如此的諷刺。
顏晨曦,是你負了我,我要全世界都跟著你陪葬!
顧離乾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周身的戾氣漸濃,心也跟著疼了一路。
風清落在山谷飛了一天一夜,直到沒有力氣,軟軟的趴在了樹上。
“離乾哥哥,我餓了。”弱弱的聲音傳來,顧離乾覺得心跳都停止了,顏晨曦,你只有一次傷到落兒的機會,以后再也不可能了,以后落兒由我保護。
“好,我帶你去吃東西。”顧離乾飛身上了樹,將風清落從樹干上帶了下來,他知道從今天起,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顧離乾運足內力,他們很快飛出了那個山谷,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一座酒樓。
酒樓臨山而建,簡單古樸。
略顯粗糙的桌椅,配上精致的小花和賞心悅目的點心,別有一番趣味。
風清落低頭看向那一桌子食物,心里涌過一絲感動,這些都是離乾哥哥準備的,她一直都知道她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可是,那個人或者根本就不曾留意過的吧。
風清落垂下眼瞼,遮住了眼前的那一團霧氣,大口的嚼著點心,雖然味道很美,很香甜,此刻,在風清落品來卻味同嚼蠟,但她仍舊大口大口的吃著。
是誰說,可以化悲痛為飯量來著?
咀嚼的確可以減輕悲傷。
她的離乾哥哥很好很好,可以陪著她哭,陪著她笑,也任由她鬧著不遠千里萬里只為見一個人,問一句話,不曾有過半點的怨言。
可是,離乾哥哥,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讓我心疼,心疼的更加的厲害。
一口吞下一塊點心,掩飾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嗚咽,風清落堅強的嚼著。
“慢點吃,別噎著。”顧離乾遞了杯水過來,輕輕的拍了拍風清落的后背。
風清落抬臉,淚,嘩的一下子涌了出來,她猛的起身,推開顧離乾,“對不起,對不起,我……”
語無倫次的話語,讓風清落更加的慌亂,她不知道如何掩飾她此時的情緒。
不是說好不在意的嗎?
為何還要淚流滿面?
顧離乾一把將她拉進懷里,低嘆一聲,“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裝堅強的。”
風清落的偽裝頃刻間粉碎,窩在顧離乾的懷里哭得一塌糊涂。
“真丑!”凌軒對著風清落努了努嘴,不屑的說。
風清落抬頭,一看是凌軒,手掌一揮,臉上的淚痕盡數干去,“凌軒,你那是什么眼神?”
“就你看到的眼神。”凌軒再次撇了撇嘴,嘲弄的說。
“你居然用這幅表情看我?”風清落一掌打過去,凌軒順勢后退了一步,顧離乾靜靜的看著,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慢慢的品了一口茶。
“你那張臉又好到哪里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著就心煩。”凌軒也不甘示弱,手中不知何時多了面鏡子,沖著風清落的方向就飛了過去。
風清落一怔,鏡子里的那個人,是自己嗎?
凌亂的發絲,蒼白的臉,白色的衣衫上還沾滿了泥土,此刻也滿是褶皺,這哪是那個風姿翩翩的風清落,分明是個女鬼!
風清落一掌將鏡子打碎,“你死了就不用心煩了。”
話落,掌風凌厲暗含殺機,招招致命。
凌軒也不弱,輕松的躲了過去。
風清落畢竟剛剛在山谷中耗費了大半的內力,而凌軒正是利用了這點,倆人打起來拉鋸戰。
這一架打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天昏地暗。
顧離乾吃了三塊點心,喝了兩杯茶,她們才罷手。
“餓死我了。”風清落柔弱無骨的附到顧離乾的身上,沖著凌軒眨眨眼,知道你喜歡他,但你能如此近的貼著他嗎?
氣死你!
“給你!”凌軒一掌推過一盤點心,對著風清落打了過去,不是餓了嗎,撐死你,這時候還有閑心拿我開涮!
風清落一閃,那盤點心沖著顧離乾飛了過去,眼看就要打到顧離乾的身上了,凌軒一個箭步接住了點心,卻忍不住晃了一下,直直的跌進了顧離乾的懷里。
四目相對,激情四射。
只是,一個含情脈脈,一個淡漠如斯。
凌軒忽的起身,足尖點地,飛身而出,消失在了薄薄的霧氣里。
“凌軒——”風清落有些恨鐵不成鋼,剛剛明明是很好的機會,她為什么不抓住?
“落兒!”顧離乾的聲音止住了風清落要追出去的腳步,風清落一驚,離乾哥哥何時對她這么威嚴?
而且還夾雜著淡淡的疏離。
“我只問你一句,你要誠實回答。”顧離乾的臉上看不清表情,淡淡的聲音讓風清落心里一驚,心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東西慢慢的飄了出去,想要抓住,卻怎么也抓不住。
“好!”隱隱的有一絲不安,顧離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別開了視線。
“如果,顏晨曦是有苦衷的,你會不會原諒他?”他曾經真的以為,他只是沒機會,只是錯過了表達的時間,才會讓顏晨曦趁虛而入,他一直以為,他可以平靜如斯的守護在風清落的身邊,只要遠遠的看著她好,他就心滿意足了。
但是,不行。
今天,就在風清落試圖將他推向凌軒的時候,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內心。
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她痛苦,自己也痛苦。
“不可能。”風清落很干脆的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顧離乾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如玉的臉上驟然褪去了血色,“跟我來!”
那一刻,天地泣然,無不為之動容。
誰能體會明明在眼前卻不能相擁相守,反而將心愛之人再度送出的痛苦?
風清落懵懂的跟在顧離乾的身后,一步一步,塔在了他的心尖上,生疼生疼。
似乎,這一步,只要走出了,就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風,輕輕的吹,鳥,輕輕的唱,一切都那么的和諧。
顧離乾的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還有他們一起經營的清乾山莊,以后,就讓他一個人來守護吧。
忽然,一陣掌風襲來,顧離乾止住腳步,帶著風清落一個轉身,飛身而起。
一聲巨響,他們原先站著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坑。
烈如莫冷冷的看著窩在顧離乾懷里的風清落,聲音冰涼,“朕當真是瞎了眼,就沒看出你居然是這么卑賤的一個人,他已經不要你了,你還是要低三下四的去求他做妾。”
烈如莫的話深深地刺痛了風清落,尤其是那一句“他已經不要你了”,那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除了她,誰也不能碰,烈如莫如此,簡直就是找死!
風清落推開顧離乾,催動體內的功力,手腕一轉,一條白綢飛馳而出,夾雜著十成十的內力打向烈如莫。
烈如莫堪堪避過,被風清落突然的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你瘋了嗎你,當真不要命了?”
風清落不再言語,一擊不成,再出一擊,手中的白綢不斷的變化,瞬間化作一道白墻將烈如莫圍在了其中。
烈如莫的武功也是高深莫測,又加上風清落剛剛跟凌軒打了一場內力本就沒有恢復,很快便占了下風。
但,她卻沒有停手,依舊運足掌力,拼了命的打。
“碰——”
風清落倒地,唇角流出一抹血絲,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五臟六腑皆損。
烈如莫的掌風卻沒有停下,表情越來越冷,“如果得不到,朕不介意毀了。”
“烈如莫,你會后悔的!”顧離乾截住烈如莫的一掌,倆人紛紛后退一步。
“朕本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人,即使后悔也絕對不會讓她心里有別人!”烈如莫幾近瘋狂的沖著顧離乾大聲的叫囂,“朕不是你,做不到你那么大度,居然將心愛之人拱手讓出,平白的讓人笑話!”
拱手讓出?風清落一怔,難道剛剛,離乾哥哥是想帶著她去找顏晨曦?
離乾哥哥……
風清落的眼睛再次被霧氣打濕,他依然是看出,她不可能忘掉顏晨曦,就算是心死,也不可能忘得掉,他是絕望了才做出如此決定的嗎?
可憐的離乾哥哥……
“她的幸福,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顧離乾沒有看風清落,雖然她知道她一直都在等他的回應。
“幸福?為了她的幸福,你可以不惜幫顏晨曦顛覆了這天下江山?”烈如莫冷笑一聲,“枉你被稱為纖塵公子,也不過是世人眼拙的一個封號而已,關鍵的時候,你的心中也沒有天下百姓!”
顧離乾冷眉一挑,“烈如莫,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北國的皇室斗爭,你敢說你沒有參與?”
烈如莫沉默了。
顧離乾看了他一眼,繼續說,“你敢保證,你所作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落兒,不是為了攻打北國?”
“你不能,雖然你喜歡落兒,但你的一切籌謀都是為了這個天下江山。”顧離乾淡淡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烈如莫雙眼睜開,唇角掀起一抹嘲諷,“你倒是將天下事分析的很透徹。”
“離乾只不過為天下蒼生多留心了一點。”
“好一個為天下蒼生多留心了一點,剛剛還說為了風清落的幸福可以不惜顛覆這天下江山,現在又口口聲聲天下蒼生,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狡猾!”烈如莫雖然如此說著,但卻忍不住暗暗贊嘆,若能得他相助,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是非自在人心,你不必咄咄相逼。”顧離乾俯身,扶起驚住的風清落,她的落兒一直都那么的單純,那么的善良,他一直瞞著她,只是不想她踏入這個萬丈紅塵,染了俗事,沒想到,她還是被卷進來了。
“朕說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今日你若是能救她回去,自此以后,朕絕不為難,否則,今日便是你們的葬身之地。”烈如莫冷冷的開口,他知道,有些人若不能為己所用,放出去的話就無異于放虎歸山,所以,他不能放她們走。
一揮手,隱在暗處的弓箭手,一齊放箭,數以萬計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他們射了過來,顧離乾只是淡淡的一笑,“落兒,怕嗎?”
風清落干脆的搖頭,“不怕。此生能得離乾哥哥相護,已是足矣。只是,離乾哥哥,若是你能活著出去,一定要好好善待凌軒,愛一個人已經很難了,不要讓她等太久。”
“好,我答應你。”顧離乾輕笑了一聲,若是風清落死了,他斷然不會獨活,又豈會讓凌軒等很久?
白綢漫天飛舞,玉簫聲音陣陣,仿佛他們只是在吹簫,跳舞,不是在躲避箭雨。
烈如莫冰冷的雙眸,燃起了層層的怒火,她的笑,她的哭,從來都不是為他,哪怕是為了顧離乾也不會是為了他,所以,她必須死!
“繼續放箭!”
箭雨更加的密集,白綢明顯的慢了下來,簫聲卻依舊,并發出內力將風清落護在了內力舍起的屏障之中。
“風清落?主子?”凌軒飛身而來,凌烈的劍光暫時抵擋住了瘋狂的箭雨。
“凌軒退下!”顧離乾淡淡的聲音響起,卻威嚴十足,毋庸置疑,一根竹簽順勢帶著凌軒飛了出去,“抓緊去做,不得耽誤!”
“可是——”凌軒還在猶豫。
“沒有可是,做不好,別來見我!”顧離乾因為分身,簫聲發出的內力減緩了許多,箭雨在離他們更近的地方落了下來。
凌軒飛身離去,她知道若是再不走,三個人都會死在這。
“國主,手下留人!”
一道白光閃過,弓箭手瞬間像是被凍僵了一樣,箭雨霎時停了下來。
“哦?你們師徒三人可是聚齊了,朕不介意一起收拾!”烈如莫并不給他面子,風清落走出顧離乾的保護圈,橫眉冷對,“烈如莫,你只是要我死,放他們走!”
烈如莫既然敢無視她的師傅,自然是有了萬全之策,若是再僵持下去,只能是兩敗俱傷,還不是犧牲她一個來的要好。
“不可!”顧離乾跟玄鐵異口同聲。
“烈國主,我有一言相送,若是聽完還想要殺了我們,我們隨時奉陪,如何?”玄鐵洪亮的聲音響起,弓箭手倒了一半,紛紛包頭痛苦的打滾。
烈如莫一驚,沒想到玄鐵的武功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好!”
“敢問烈國主,當年云妃墜崖,老國主殉情跳崖之事,你可還記得?”玄鐵的聲音幽幽響起,烈如莫一怔,兒時的記憶涌上心頭,眼前一片悲戚。
“自是記得。”
“那你可知道,云妃墜崖時已懷有身孕?”
懷有身孕?烈如莫轉身看向玄鐵,不明就里。
“不錯,當時云妃依然懷有七個月的身孕了,但為了讓老國主不受制于人,斷然跳下懸崖,老國主一時心死,也跟著跳了下去。”
“后來呢?”風清落看到玄鐵的表情,跟那一日讓她去無名牌位祭拜時的表情一模一樣,多年來縈繞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的謎團,越來越近。
“云妃被樹枝掛住,僥幸存活了下來,但孩子卻難產,為了救孩子,她再次犧牲了自己。”玄鐵的聲音無限的悲涼。
“孩子呢?”風清落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顧離乾握了握她的手,她緊握的手才漸漸松開,手心里全是汗。
“老國主將孩子交到我手里,便帶著云妃的骨灰,云游去了。”
烈如莫一怔,“你是說,父皇他……沒死?”
“是,老國主依然健在。”玄鐵的聲音讓烈如莫一下子崩潰了,他的父皇,沒有死,沒有死……
“師父,那個孩子,那個孩子……”風清落有些語無倫次了。
“她叫風清落。”玄鐵的聲音一落,風清落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響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落兒,是真的,離乾也是知道的。”玄鐵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這些本來早該告訴你的,只是……”
“不可能!”烈如莫截住了他的話,風清落可以是任何人,獨獨不能是他的親人,她的身體里不能留著他父皇的血,不能!
“是真的!”又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一個白色的身影落到了烈如莫的面前,“莫兒——”
烈如莫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記憶深處的人,釀蹌著飛身離去,弓箭手順勢撤了出去。
“他一時接受不了,過段時間會好的。”玄鐵望著烈如莫的背影,淡淡的說。
“落兒?”蒼老的聲音轉向風清落,眸光一片閃爍。
“是你,當初是你救了我。”風清落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似悲還喜。
“你是我的女兒,是我跟蕓兒的女兒。”白衣老者滿含熱淚。
“父皇……”風清落顫抖著走向他,顧離乾跟玄鐵雙雙松了口氣。
顏國皇宮內,此刻正風起云涌。
凌軒接到顧離乾的命令,率領閣內所有精英,潛伏在顏宮內,等候,隨時準備著支援顏晨曦。
顏晨曦也沒想到,風清落走后,迎接他的竟是如此的挑戰,一切來得比想象中的還要快。
“顏晨曦,你受死吧!”
母后為了以防有異,居然草草的給他辦理了婚事,而新娘子居然在成婚當夜刺殺他。
“你就這么等不及了嗎?”顏晨曦避過她的刀,冷笑一聲。
“我一刻也不想見到你!”女子的頭紗翩然落下,顏晨曦一愣,她居然是櫻奇?
櫻奇居然化身成了丞相府的大小姐?
烈如莫好長的手,居然都伸到顏國來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說服我母后的?”顏晨曦饒有興味的看著櫻奇,想著他何時掉的包。
“國主做事從來就不需要大費周章,想必你還不知道吧,他們早就是北國的人,何須收買,騙過你母后的也只是那一紙早先約定好的姻緣罷了。”櫻奇脫掉那一身紅妝,“受死吧,今日便是你顏國滅國之日!”
“哦?你倒是算的很準,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我們等等看?”顏晨曦面不改色,聲音波瀾不驚。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原先預定好的信號沒有響起,櫻奇的臉色難看起來。
“啪啪——”顏晨曦拍了兩下手掌,凌軒從門外進來。
“所有問題都已解決。”凌軒身姿颯爽,干練中帶著淡淡的嫵媚,讓人移不開眼。
“櫻奇,你當如何?”顏晨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櫻奇冷笑一聲,“死,我早就想了,只是不能,如今也算是為國捐軀,死而無憾!”
一聲巨響,櫻奇化為了粉末。
顏晨曦拉著凌軒飛身而出,剛剛的粉末有毒,還好他們出來的及時,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顏晨曦,你以為如此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風清落了嗎?你休想,她如今是我妹妹,想要娶她,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烈如莫的身影忽的飄遠,只留淡淡的氣息停在原地。
顏晨曦眉頭一皺,旋即疏散,落兒,我們就要見面了。